宋阳是被浓烟呛醒的。
后脑勺传来的剧痛让视野里浮动着血色光斑，他勉强撑起半边身子，右手摸到腰间被血浸透的急救包。
实验室爆炸前的最后记忆还残留在视网膜上——那个装着硝化棉的玻璃罐从三米高的货架坠落，然后是刺眼的火光。
"这不是研究所......"沙哑的呢喃被刀剑相击声打断。
他猛地翻身滚进灌木丛，十丈外的山道上，三辆牛车歪斜在血泊里。
六名持剑壮汉正围着几个麻衣商人砍杀，有个灰发老者被砍断右臂，仍死死护着身后少女。
"秦篆！
"宋阳瞳孔骤缩。
牛车翻倒的货箱上，歪斜的"咸陽"二字在阳光下泛着铜绿。
他攥紧手边半截枯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是剧组，没有威亚，空气里铁锈味的血腥真实得令人作呕。
"阿翁！
"少女的哭喊陡然拔高。
领头的匪徒狞笑着扯开老者衣襟，露出内衬的绢帛。
宋阳摸向急救包的手顿了顿——那群人腰间的青铜剑形制宽厚，分明是战国早期的柳叶剑。
也就是说，他可能落在秦王政灭六国前的时代。
老者突然暴起咬住匪徒手腕，换来当胸一脚。
宋阳看到少女袖中寒光闪动，那是柄不足三寸的鱼肠剑。
来不及了。
他抓起急救包里的硝酸钾试剂瓶。
三个月前在终南山道观见过的硝石，与硫磺混合比例是七成五对两成五——当时老道士演示的"丹炉火"炸得香炉盖飞起三丈高。
"赌一把。
"宋阳撕下麻布衣摆，将随身携带的硫磺粉与硝石碎末混合。
背后传来布料撕裂声，少女的外衣被扯下半幅，露出雪白肩头。
他额角青筋暴起，指尖飞快地将混合物裹进浸透灯油的布条。
第一支火把掷向牛车时，宋阳的土制燃烧弹正好落在两拨人中间。
轰！
橘红色的火球腾空而起，热浪掀翻最近的匪徒。
硫磺燃烧的刺鼻浓烟中，宋阳如猎豹般蹿出，急救包里的止血绷带勒住老者断臂。
少女的鱼肠剑捅进匪徒咽喉时，他正用瑞士军刀割断对方脚筋——这是他在登山队学的近身格杀术。
"还剩三个！
"老者嘶吼着甩出钱袋，铜币雨点般砸向敌人。
宋阳趁机将最后半瓶硝酸钾撒进火堆，爆燃的蓝焰吓得匪徒连连后退。
少女突然吹响骨哨，远处传来沉闷的马蹄声。
"是秦军！
撤！
"匪首不甘地看了眼牛车，转身遁入山林。
宋阳瘫坐在血泊里，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臂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少女撕开裙摆要为他包扎，被他抬手制止。
"用这个。
"他抖着手打开酒精棉片，"会疼，但能防溃脓。
"老者盯着他腰间亮银色的瑞士军刀，突然行了个标准的揖礼："南阳吕氏行商三十年，未曾见过公子这般奇人。
敢问师从墨家矩子，还是公输传人？
"宋阳苦笑着指向天上："若我说来自两千年后，老丈信么？
"吕文的手猛地攥住他腕子。
老人断臂处的血浸透绷带，眼神却亮得骇人："半月前咸阳令下诏，重金求访能解荧惑守心之兆的异士......"他剧烈咳嗽着，嘴角溢出血沫，"公子救命大恩，吕氏当以举族之力送君入咸阳宫！
"马蹄声如惊雷逼近，黑底玄鸟旗刺破烟尘。
宋阳望着青铜甲胄的骑兵，忽然想起史书记载——秦王政十年，嫪毐之乱刚平，正是郑国渠间谍案发酵之时。
少女将染血的鱼肠剑塞进他掌心："我叫吕雉，记住我的名字。
"远处咸阳城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伏虎踞于渭水之滨。
宋阳握紧剑柄，硝烟味混着血腥冲入鼻腔。
他知道，当明日太阳升起时，这座见证过商鞅变法的城池，将迎来一场超越时代的变革。
而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刻己然偏离原有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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