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清明

清明前一天，男朋友妈妈说梦见了祖坟冒青烟，要男朋友带我回家祭祖。却在我进门的时候，

背地里往我走过的地方偷偷撒盐。嘴里念念有词除秽除秽，神仙勿怪。当天晚上，

我梦到了去世的外婆。外婆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摇头。1 柳条驱邪开车到村里，

已经是晚上了。男朋友妈妈早早的就站在家门口等我们。还没待我和陈晨拎着东西走近，

她就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从背后拿出一根柳条，作势就要往我身上抽。

我侧过身躲在陈晨背后，疑惑地看他。陈晨拦在我和他妈中间，

拽着他妈的胳膊小声说道妈，这是干什么呀，人夏至第一次上门，您拿柳条干什么？

你懂什么，这是驱邪的，清明前后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最多了。他妈说着说着，

眼神就往我身上瞥，好像我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她推开拦在身前的儿子，

没好气地走到我面前夏至啊，阿姨也是为你好，省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身，

对你不好，对小晨也不好。一听到对自己不好，站在后面的陈晨就开始对我挤眉弄眼。

清明前几天，陈晨他妈妈说梦见了自家祖坟直直地冒起了一道青烟，

老陈家终于要出人头地了。老陈家从来都是一脉单传，陈晨坚信自己是要升官发大财了，

说要带我回家见父母。陈晨他爹早逝，在陈晨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是他妈妈一手把他养大的，他很孝敬他妈妈。见我半天没有点头，陈晨走了过来夏至，

你看妈也是为咱们好，为了我今后的事业你就忍一忍，一下就过去了。趁陈晨站在我面前，

他妈妈走了过来，拿起柳条就抽在我身上。清明前露气重，柳条抽在人身上就跟沾了水一样。

读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还没进门就学会给婆家摆脸色了。他妈妈对着陈晨说，

声音却不小。我直接扯开陈晨拽着我的手阿姨，读过书的是不一样，陈晨也是读过书的，

不然也走不出这大山。他妈妈气急败坏，颤着伸出手来指我好好好，读过书又怎么样，

不还一样要嫁给我们小晨，瞧你那得意样，真以为没人能管得了你？妈，妈，别说了。

陈晨又急忙转去拉他妈妈。拉完他妈妈又过来哄我。我妈没读过书，她没见识，

你不要放在心上。2 梦境警示我和陈晨是在大学期间认识的，他读书很勤奋，

上学也很勤俭，我们很快就陷入了热恋。他很少谈及家里面的事情，

好像家对于他来说是一道需要遮掩的丑陋的疤。我也是才知道，他的家庭条件十分不好。

我的日常开销是一笔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于是我总会变着法子地给他送东西，衣服，鞋子，

手表。他的自尊心过分要强，我只好骗他那些东西其实都不值钱。我躺在发硬发冷的床上想，

却听到外面陈晨妈妈对他的小声嘀咕。小晨啊，回来就回来，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啊。

她的手摩擦在礼盒上，笑得合不拢嘴。一定很贵吧，我们小晨有出息了，

懂得给家里买东西了。妈，这些其实都是夏至买的，我说不让她买，她非要买。

他妈妈的声音突然压低了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大手大脚的，你可不能什么都由着她，

没了分寸，把钱都花完了。姑娘家家的，花那么多钱干什么？一白天的舟车劳顿，

我已经昏昏欲睡了，陈晨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夏至啊，夏至。是谁在喊我？

我向迷雾中间走去，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外婆。外婆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因为清明快到了，所以外婆也想我了吗？夏至啊，快醒醒。

外婆拉着我的胳膊不停地摇晃。夏至，快醒醒！我猛地从梦中惊醒。

透过窗户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晨光照进来。借着那点微弱的晨光，

我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弯腰拿着什么东西从我房间走了出去。妈，您这是干什么？

门口陈晨的声音低的过分。不把她的东西都拿走，她跑了怎么办？

大师说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机会，她跑了咱们老陈家可怎么办啊？小晨你让开，

这事你不敢做，妈来做，罪孽都在妈一个人身上。梦中惊醒让我头疼欲裂，

我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闭着眼睛继续听他们的打算。吱呀。破旧的房门被推开。

太阳都出来了，还睡呢。小晨，以后你可不能让她起这么晚。她重重咳嗽了一声。

不知道是什么人家才能养出这样懒的闺女？我从床上坐起身来，直直地盯着她看。

我们家不需要人早早起来去干活。她像是又被我气到了，站在地上大喊。小晨！小晨！

你听听，你带回家来个什么玩意儿？人家看不起你妈呢？挨千刀的老陈，早早的死了，

留下我一个人。我也不活了！陈晨赶紧跑进来帮他妈顺气。妈，不说了，

咱们好好活着啊。他说着说着略带指责地看了我一眼，那意思好像是在说，

我妈一把年纪了，你气她干什么？陈晨妈妈冲我仰起她的头。

那意思是在说：她的儿子永远是站在他这边的，没有谁能从她手里抢走她儿子。

3 山村围观我把我带得东西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发现手机，充电宝，

现金什么的都不见了。没有手机和现金，我要离开这个偏僻的山村，难如登天。

我和他们之间不能有太明显的冲突，我担心他妈妈会直接把我囚禁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

村里下大雨了，本来就不好走的路越发泥泞了。我跟在陈晨身边，随着他和他妈妈走街访巷。

他妈妈拉着陈晨站在人群中间。瞧瞧我们小晨长得多高多英俊呐，

你看看就是连城里面的姑娘都喜欢我们小晨的不得了呢。

他妈妈把我从陈晨背后拽到一群大爷大妈中间。看看这身材，看看这脸，这手，

哪里是咱们农村人能比的了的。她伸出手来拉着我的手，给周围的人看。

周围的大妈立即附和说道还是咱们小晨有福气，我家那臭小子就没这个福分，

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媳妇儿也没讨到。不像咱们小晨，读了书，交到了城里的女朋友。

说着她突然拍到我臀上这屁股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周围人都笑了起来，

还有几个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我身上肆意游走。陈晨忙着和他妈妈应和周围的人。

之前的老实本分，如今有了具象化，我看着身边的男人，自己真是瞎了眼了，

才会把他当作自己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我像一个难得一见的动物，被他们带到每一家去围观。

直到我发现一个偷偷摸摸躲在墙根的人。她的头发缠绕打结，像是生锈的铁屑，

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旧旧的，手里拿着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陈晨他妈妈注意到我的异样，走了过去驱赶她。去去去，一个死疯婆子在这里看什么看？

她的眼神越过陈晨他妈直直望向我，目光如一潭寂静幽深的潭水。在那一瞬间，我甚至感觉，

她有话要对我说。然后她就转身离去了。

陈晨他妈朝地上唾了口唾沫就她那样还敢看我们小晨。4 疯婆子谜在回去的路上，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这件事。陈晨说，她是从外地嫁过来的，没几年丈夫就死了，

孩子也被一场奇怪的大火给烧死了，然后她就疯了。刚开始，每天在街上喊她的孩子，

到后来，没人理她，她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每天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四处晃悠。

你见到她离她远一点。陈晨见我对她感兴趣警告道她脑子有问题。

他妈妈听到我们的对话，恶狠狠的说之前大师算过命了，她就是个不祥的人，

年纪轻轻地嫁给村里边最愿意辛苦干活的人，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吧，丈夫就死了，

丈夫死了没多久，孩子也死了，连房子都烧的什么都没剩下，她就是个倒霉的，挨谁谁倒霉！

我从陈晨他妈妈嘴中听出了恨意，还掺着几分意味不明的酸。小晨啊，

你可得离她远一点，别给咱老陈家沾上霉气了。他妈妈又开始担忧陈晨。都是你的错，

你没事招惹她干什么？那可是个不要命的疯婆子！

她趁着陈晨不注意偷偷往我胳膊上拧了一下。我立马大跳起来，跑到陈晨背后，

用指甲紧紧扣住他的胳膊，在上面落下几道血痕。陈晨，

我感觉刚才好像有东西拧了我一下，你说，该不会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我躲在陈晨身后，四处打量。吓得他妈妈大惊失色，

连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你可别瞎说……大白天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可是从大师那儿请了符的，它们不敢过来！陈晨也随即朝四周看了一圈后，

拍拍他妈妈，我在这儿呢，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妈妈好像才反应过来，

大骂我丧门星，让你瞎说，等明天……又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闭嘴，

恶狠狠瞪了我一眼。我躲在陈晨身后，没有说话。看来装疯卖傻确实有用，

而且给了我不少有用的信息。陈晨他妈妈似乎特别敬畏鬼神，都说不做亏心事，

半夜不怕鬼敲门。看来她是曾经做过不少亏心事，现在才会这么害怕鬼神来找她。而且，

从她的话里听得出来，明天他们可能就要对付我。5 外婆的梦夜半，

村里面的狗一个接一个的犬吠，从远到近，连成一片。我透过浓厚的大雾又见到了外婆。

外婆一脸担忧地抱住了我夏至啊，你要好好的。小时候，爸妈工作忙，

我从小相当于就是外婆带大的。外婆个子小小的，却很勤劳，会在清晨早早起来去喂鸡，

然后再拍拍暖和的被窝叫我起床。柔柔的，轻轻的，在饭菜的香味里轻轻地喊我夏至，

起床啦，外婆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炒鸡蛋。看到外婆，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在陌生的地方，

每天担惊受怕地与他们周旋，我好想回家，我好想外婆。外婆抱住我，给我哼小时候的歌谣。

夏至乖，夏至不哭，夏至很棒啦。夏至一定要小心一点……外婆，不放心啊。

声音悠长安详，我在外婆怀里沉沉睡去。清晨，又在陈晨他妈妈的叫喊中起床了。

这次起的格外早，她催促我赶紧洗漱，最好再抹点东西。我心里一边思考解决办法，

一边慢慢地化妆。哎呀，果然这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这化上更和天上的仙子似的，

大师见了一定会满意。他妈妈罕见的没有催促我，去外面把陈晨叫了进来。

我趁机拿了一把修眉刀藏在袖口。虽然小，但却是我能找到的唯一防身的东西了。

陈晨从外面进来，看到许久未化妆的我，面上流露出几分惊艳。

又转头和他妈低头说话妈……能不能……还没等他说完，他妈妈就开口打断小晨，

你还想不想升官发财了？陈晨闭住了嘴，避过我的视线，沉默地走了出去。路上，

陈晨站在我左侧，他妈妈站在我右侧，像是生怕我跑了。村里的鸡鸣一声接着一声，天将明。

一直走一直走，在巷子口的尽头，他们停了下来，让我一个人走近那间挂满黄色布条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