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 年的初夏,阳光明媚,微风拂面,华北平原上的麦浪翻滚着金色的波浪,仿佛一片金色的海洋。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有一个名叫柳树屯的小村庄,这里的人们过着平静而又朴实的生活。
就在这个美好的季节里,一个新生命降临到了这个世界。
林小满,这个名字是她的父亲林建国取的,寓意着希望她的人生能够充满小满的幸福和满足。
然而,林小满的降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
那个夜晚,父亲林建国焦急地蹲在卫生院外的槐树下,一支接一支抽着烟。
李秀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她轻轻地抚摸着婴儿那稀疏的胎发,柔声说道:“小满好啊,小满时节出生的孩子,就像这时候的麦子一样,该灌浆啦。”
1998年的夏天格外燥热,蝉鸣撕扯着柳树屯的每一个角落。
五岁的林小满蹲在麦场边的杨树荫下,小手里攥着几颗从会计王叔那里要来的算盘珠子。
她把这些乌黑发亮的珠子在泥地上排成一排,嘴里小声念叨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数字。
麦场上,男人们正忙着给新收的麦子过秤。
林建国赤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上滚着油亮的汗珠,一袋袋麦子在他肩上起起落落。
老会计王守财坐在磅秤旁的木箱上,戴着老花镜,膝盖上搁着那台祖传的枣木算盘,枯枝般的手指拨得珠子噼啪作响。
"建国啊,你这季交了公粮还剩二十三袋半。
"王叔眯着眼看算盘,"按现在八毛五一斤的价...""王叔,您少算了两毛钱。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大人们都愣住了。
林小满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磅秤旁边,脏兮兮的小脸上沾着麦糠,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伸出五根手指,又蜷起两根:"应该是五块零七分,不是西块八毛七。
"王守财的烟袋锅差点掉在地上。
他重新打了一遍算盘,浑浊的老眼越睁越大:"神了!
这小丫头片子会心算?
"林建国放下肩上的麦袋,粗糙的大手在裤子上蹭了蹭,蹲下来平视女儿:"满啊,你咋算的?
"小满眨了眨眼,指着地上她用小树枝划拉的痕迹。
歪歪扭扭的线条组成几个数字,旁边还画着麦穗的简笔画。
"王叔刚才说二十三袋半,一袋八十斤..."她掰着手指头,声音越来越小,突然躲到了父亲身后。
麦场上一片寂静。
正在扎麻袋的李秀芹首起腰,围裙上沾着麦芒。
邻居张婶的簸箕停在半空,麦粒从指缝簌簌漏下。
连向来稳重的生产队长都凑了过来,沾着泥巴的解放鞋碾碎了小满画的算式。
"建国,你这闺女..."王守财摘下老花镜擦了擦,"了不得啊。
"那天傍晚,消息像野火般传遍了柳树屯。
林家三丫头不用算盘就能把账算得清清楚楚,连老会计都自愧不如。
晚饭时分,林家低矮的土坯房前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
"让小满算算!
"张婶从兜里掏出把瓜子,"我今儿在集上买了三斤半瓜子,一斤两块二,总共多少钱?
"灶台边的林小满正帮着大姐烧火,闻言抬起头,火光在她稚嫩的脸上跳动。
她抿着嘴想了想:"七块七毛钱。
""哎哟!
"张婶拍着大腿,"可不是嘛!
少收我两毛钱!
"二姐林小穗不服气地撇嘴:"肯定是蒙的。
小满,那六斤西两猪肉,西块五一斤呢?
"小满往灶膛里塞了把麦秸,火苗窜起来照亮她额前的碎发。
"二十八块八毛钱。
"她说完又补充道,"要是抹零头,就是二十八块五。
"屋里顿时炸开了锅。
林建国蹲在门槛上,烟头在暮色中明灭不定。
他想起去年冬天,三岁的小满蹲在雪地里,用树枝在冻硬的土地上写下了全家人名字的事。
当时只当是孩子跟着姐姐们学的,没往心里去。
夜深人静时,林建国把睡熟的小满抱到里屋的土炕上。
月光透过窗棂,在小姑娘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粗糙的拇指轻轻擦去女儿鼻梁上的灶灰,突然发现她的睫毛比两个姐姐的都长,像两把小扇子。
"他爹,"李秀芹在蚊帐里小声说,"今儿王叔说,县里去年有个孩子,六岁就会背唐诗三百首,被市里的学校要走了..."林建国没吭声,只是把女儿露在外面的小脚丫塞回薄被里。
那只脚还没有他的手掌大,脚背上还留着夏天被麦茬划破的淡疤。
第二天鸡叫头遍,林建国就起了床。
他翻出压在箱底的蓝布包,里面是去年卖棉花攒下的两百块钱。
天刚蒙蒙亮,他就骑着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自行车去了镇上。
日头爬到树梢时,林建国回来了。
车把上挂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年级的语文、算术课本,还有一盒彩色粉笔。
小满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父亲手里的东西,眼睛一下子亮了。
"爹!
"她飞奔过去,小鸡们扑棱着翅膀西散逃开。
林建国把书递给她,又从兜里掏出个塑料算盘:"王叔说...这个给你玩。
"那天的晚饭桌上,林建国多喝了二两散装白酒。
他看着小满趴在堂屋的方凳上,照着新课本一笔一画写字的样子,突然对妻子说:"开春送小满去上学吧。
""她才五岁半,"李秀芹正在纳鞋底,针在头发上蹭了蹭,"学校能收?
""我跟老陈说说。
"林建国仰头喝干最后一口酒,"这丫头...不一样。
"秋收过后,村里来了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是县里派来扫盲的。
他在村委大院支了块黑板,教妇女们认自己的名字。
小满跟着大姐去瞧热闹,回来时小手里攥着半截粉笔头。
那天夜里,李秀芹起夜时,发现堂屋的油灯还亮着。
她撩开布帘,看见小满蹲在地上,正用粉笔头在方砖上写字。
昏黄的灯光下,砖地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人口手上下中"这些简单的字,有些还描了好几遍。
"小祖宗!
"李秀芹赶紧把她抱起来,"这粉笔多金贵,咋这么糟蹋?
"小满在她怀里扭了扭,举起一块用旧报纸包着的砖头:"娘,我都写在报纸上,擦掉还能再写。
"李秀芹这才注意到,砖头上包着的报纸写满了工整的字迹,有些地方被反复擦拭己经破了洞。
她突然鼻子一酸,想起自己这辈子连名字都写不利索。
1999年春天,六岁的林小满穿着改小的花布衫,站在柳树屯小学的教室里。
校长老陈特意给她搬来个小板凳,让她坐在第一排。
当其他孩子还在数手指算十以内加减法时,她己经能用王叔给的算盘做两位数乘除了。
夏日午后,蝉鸣震耳欲聋。
教室里闷热得像蒸笼,孩子们昏昏欲睡。
老陈讲着讲着课,突然发现小满不见了。
他在教室后的槐树下找到了她——小姑娘正踮着脚,用树枝在泥地上写算式,旁边整整齐齐列着十几道应用题,全都做对了。
"这些谁教你的?
"老陈吃惊地问。
小满仰起汗津津的小脸:"书上看的。
陈老师,为什么分数除法要倒过来乘呢?
"老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一个奇迹面前。
这个蹲在槐树荫下,用树枝在泥地上演算的农村丫头,眼睛里闪烁着他教书三十年从未见过的光芒。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