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年惊蛰,太行山脉飘着鹅毛大雪。
七叔裹紧青布棉袍,腰间铜铃随着登山步频发出闷响。
这串刻着"守山"篆字的铜铃是清微派代代相传的信物,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将掌心烫出冷汗。
"老七!
山神庙的镇山太岁..."猎户铁蛋的呼喊卡在喉咙里。
这位虬髯大汉扛着土铳的手在发抖,视线越过七叔肩头,定格在鹰嘴崖巅。
七叔转身的瞬间,罗盘天池里的水银突然沸腾。
百年难遇的惊蛰雪灾中,山巅破庙檐角的铜铃竟无风自鸣。
更诡异的是,庙顶供奉的镇山兽石像——那尊守护龙脉三百年的青石赑屃——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剥落。
"护山符!
"七叔甩出三张朱砂符,却在触碰到庙门时被无形气墙弹回。
符纸上的雷纹发出幽幽蓝光,映出他左眼睑下的刀疤。
这道从眉骨延伸至下颌的伤疤,是十年前淞沪会战被日军刺刀划开的。
破庙门楣上的"镇山太岁"木牌突然炸裂。
七叔冲进庙内,血腥味混着硫磺味扑面而来。
供桌上的三清神像东倒西歪,香灰里埋着半截青铜钉。
钉身上缠着几缕发丝,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中竟泛着诡异的光泽。
"师父!
"内室传来虎娃的惨叫。
七叔撞开木门,只见十五岁的弟子胸口插着同样的青铜钉,血液顺着钉身纹路流成樱花形状。
虎娃的瞳孔正在扩散,喉间发出类似日语的呢喃:"天照大神...御魂...""血祭钉魂术!
"七叔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扯开虎娃衣襟,少年胸膛上浮现出与铜棺相同的梵文咒印。
这些咒印正像水蛭般吸食少年的精血,每吸一口,庙外的镇山兽石像就剥落一层石屑。
供桌暗格里的《清微雷法秘箓》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停留在"地脉异动"章节。
七叔的手指突然颤抖——书中记载的"镇山兽自毁""罗盘逆指"等征兆,与眼前景象分毫不差。
"铁蛋!
带虎娃回村找王寡妇!
"七叔将雷纹护身符塞进猎户手中,"用童子尿浸泡这枚青铜钉,任何人不许靠近鹰嘴崖!
""老七,你要去哪?
"铁蛋扛着虎娃的背影在风雪中摇晃。
七叔摸了摸腰间的九龙锁脉鞭,鞭链上的九枚青铜龙头正在发烫:"去看看那些不该现世的东西。
"鹰嘴崖顶的积雪突然炸开。
七叔踩着八卦步登上观景台,却在看到崖下景象时倒吸凉气——七七西十九口铜棺排成北斗七星阵,每口棺材都嵌着猫眼石,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
棺盖上的梵文咒印正在吸收山体灵气,周围的松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清微派的走狗,终于来了。
"田中次郎的声音从雾中传来。
这位身着青布大褂的日本学者踩着碎雪走来,腰间悬挂的天照玉散发着妖异的红光。
他身后跟着两个式神:左边的"鬼一口"长着牛首人身,右边的"骨女"只剩森白骨架,眼眶里跳动着幽蓝火焰。
七叔的罗盘指针突然指向正北。
他这才惊觉,铜棺阵的中心坐标,正是太行龙脉的源头——九龙聚首穴。
阵图中央的朱砂笔标记犹新,显然是田中次郎故意留下的。
"雷来!
"七叔咬破舌尖喷出精血,双掌拍出"玉清破魔符"。
三道水桶粗的紫雷耀起,在夜空交织成电网。
鬼一口发出刺耳尖叫,骨女的骨架被雷火灼得通红。
田中次郎冷笑一声,咬破指尖在天照玉上画下符咒:"天照御魂!
"玉坠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雷电网瞬间被撕开缺口。
鬼一口趁机扑来,利爪首奔七叔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七叔扯开衣襟露出布满雷纹的胸膛。
那些淡金色的纹路突然活过来,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天空中乌云翻滚,一道水缸粗的天雷轰然劈下,将鬼一口轰成齑粉。
"雷纹道体..."田中次郎的瞳孔收缩,"没想到清微派竟有人能修炼到第三重。
"他转身欲逃,却被七叔甩出的九龙锁脉鞭缠住脚踝。
鞭链上的龙形浮雕突然活过来,张开龙口咬住他的小腿。
"八嘎!
"田中次郎忍痛结印,天照玉飞射而出,在半空化作血色屏障。
七叔的雷纹光芒渐弱,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老祖宗显灵!
"七叔仰天长啸,浑身雷纹同时亮起。
山体突然震动,九龙聚首穴喷出金色气流。
田中次郎的式神召唤术被彻底压制,天照玉跌落尘埃。
就在此时,七叔的罗盘指针突然指向正南。
他低头看去,阵图中央的朱砂笔标记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的樱花纹——那是日本阴阳寮的标志。
"田中次郎!
"七叔怒吼,"你敢动我华夏龙脉!
"田中次郎擦去嘴角的血迹,露出森白牙齿:"清微派的雷法确实厉害,但你们守不住龙脉的。
三天后,就是地脉崩解之日。
"说完,他化作一道黑雾消失在风雪中。
七叔瘫坐在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逐渐恢复正常。
九龙锁脉鞭上的龙头不再发光,镇山兽石像己经风化得只剩底座。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风雪渐歇,七叔捡起天照玉碎片。
碎片上倒映出鹰嘴崖下的景象——老烟枪正鬼鬼祟祟地走向铜棺群,怀里抱着个布包。
布包上绣着的樱花纹,与田中次郎和服内衬的纹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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