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葬礼

我可能不会想到，再次踏上回老家的路，是去参加我发小的葬礼，去送我童年好友最后一程。

而在葬礼上，本应该躺在棺椁中的他，

现在正站在我的身边……1 惊魂来电小慧……赵诚走了，一起回来送送他吧，

这周六出殡。我接到了发小菲菲的电话，而她说的赵诚，是我们的另一个发小。

她说完这句话后面便是难以抑制的啜泣声，和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我知道她很难过，

而此时的我更多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我和菲菲约好了时间回去之后便挂了电话，毕竟，

以我们现在的情绪状态很难再聊些什么了。到了周六早上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

踏上了回老家的路。我的老家是个离县城不怎么近的小山村，回去的路上只有一班公交车，

两小时一趟。我等了好久终于坐上了公交车，山路多弯绕，车开得并不快，

大约要一个小时才能到村口。初夏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些闷热，车上人不多，

还有一些空余的座位。有人在刷着手机，有人在打瞌睡，也有三两好友在唠着家常，

都是我许久没听过的熟悉的口音。我坐在一个靠窗的座位，本想看看沿途的风景，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路两旁除了树还是树，偶尔驶过一辆私家车。

我只是有些怀念这条十几年没有走过的路而已。自从爷爷去世后，我们全家搬来城里，

已经有十二年了。在这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也只在最初的一两年内回去过几次，直到现在。

车摇摇晃晃的，困意也随之袭来。我应该是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我小时候一些零散的片段。梦里有菲菲，有赵诚，

还有一些模糊的、已经想不起名字的脸，只知道他们也是我儿时同村的玩伴。

菲菲和赵诚还是小时候的模样，我们都是。赵诚比我大三岁，是我们一群孩子中年纪最大的，

小时候的他高高瘦瘦的，皮肤不算白。他的脾气很好，加上年龄大一点带来的些许稳重感，

总给我们一种很靠谱的感觉，理所当然的也就成了村子里的孩子王。

梦里我抓着赵诚的衣服，我们在玩老鹰抓小鸡，那是儿时再普通不过的游戏了，

但是不管玩多少次，我们都很开心。孩童欢快的笑声充斥着我的整个梦境……再然后，

其他的小伙伴回家了，只剩下菲菲、赵诚我们三个。我们又来到了一个谷堆前，

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只被稻草覆盖的小刺猬。当时既好奇又兴奋，当时村里虽然有刺猬，

但是普遍都很怕人，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小刺猬。这只小刺猬并不怕我们，

两只圆圆的小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我们，可爱极了。我好奇它的刺是不是真的那么锋利，

刚要伸出手去摸的时候被赵诚制止了，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好像说了什么，我努力去听，

但是始终听不清楚。后来我们三个一致决定：把它养起来吧。于是赵诚轻轻托起了它，

抱在怀中，一起送去了我们的秘密基地。秘密基地在村子后山的一个山洞里，

是我们三个某一天在后山闲逛时偶然发现的。那个山洞在夏天凉快极了，

印象中也没什么蚊虫，于是后来我们便经常偷偷去，一待就是一个下午。慢慢地，

我们会把一些想藏起来的、想分享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来，包括那只小刺猬。

大人们不让我们总往后山跑，说人少，不安全，但我们每次只当耳旁风听听而已。

那个年纪的我们并不畏惧大人口中所谓的危险，说是不惧，更多的应该是不知。

所以我们仍会频繁地往那里跑，只是每次被发现后总少不了一顿唠叨。

我们把小刺猬安置在了这里，后面几天每天都来探望它，给它送来了纸板箱做的窝，

也会送一些从家里偷拿出来的果子蔬菜。小刺猬陪伴了我们一段时日，

后来有一天再去的时候它就不在了，我们找了好久也找不到。

大概是被它的妈妈叫回家了吧。当时的我们只能想出这样一个合理的理由。

小时候总是很快便可以忘却一件事，如果不是这个梦的话，

那只小刺猬估计就永远尘封在我记忆里的某个角落里了吧。我更不会想到，

在十几年后会以我根本无法相信的方式再次见到它。我睡得并不深，

半梦半醒间可以感受到公交车的颠簸，可以感受到温热的风拂过脸颊，

可以感受到耳边的嘈杂。司机的一声：到站啦！叫醒了我，我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刚好到了我们村村口，我赶忙拿上背包跑下了车。村口离村子还有很长一段路，

我昨天和菲菲说好了她来村口接我，但是只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谁早到了便等着对方。

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10 点 10 分，比我预计到达村口的时间早了十几分钟。

我心想菲菲现在应该在路上了，于是便找了一个树荫等着她。几分钟过后，

我看着远方村子的方向有个人影骑着电瓶车正向这边赶来，我猜应该是菲菲吧，

便站起身往她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随着远处的身影越来越近，轮廓愈发清晰，

我内心一惊——那并不是菲菲，但……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人。——是赵诚！！

2 神秘重逢我僵在了原地，刚刚炎热的感觉瞬间褪去，

随即有一些不知源自何处的寒意侵袭全身。此刻有无数个想法从我的大脑中涌出，

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空白。他不是……已经……对面那人逐渐靠近，

终于可以完全看清楚他的样貌，我没有看错，确实是赵诚没错。

他看到我之后抬起胳膊招了招手，将电瓶车停在了我身边。于慧！

赵诚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好久不见啊，你终于肯回来了。我身体不由得一颤，缓过神来，

扭头看了看赵诚。我再次确认，的确是赵诚没错。这张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和三个月前我们见面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发什么呆呢，快上车了！

赵诚见我愣着不动便开始催促我。怎么是你啊？我问道，

我记得昨天明明说好是菲菲来接我的，而且赵诚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月今天早上突然有些不舒服，菲菲在照顾她，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就叫我来了。哦，

这样啊。我点了点头。小月是菲菲的女儿，今年五岁了。菲菲的老公常年在外面工作，

所以孩子基本上只有她一个人照顾，有时候难免会忙不过来。快上来吧！

赵诚拍了拍电瓶车的后座招呼着我。我这会儿也来不及多想了，

在他的再三催促下坐上了电瓶车。一路上他不停地跟我说着各种村子里发生的事，

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整个人还沉浸在刚刚的疑惑中。是做梦吗？我学着以前从网上看来的方法，

用指甲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指，是有痛感的，手上还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子。不是做梦。

是恶作剧吗？我伸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了一下赵诚的后背，夏天的 T 恤很薄，

我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的温度，是温热的。

可是菲菲为什么要和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回想着她昨晚给我打电话时难以抑制的啜泣声，

着实不像假的。但如果是假的，又是为什么？我实在想不明白，脑子里一团乱麻，

同时那种恐惧感并未消散。我用力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算了，不再想了，

等下到回到村里见到菲菲亲自问问她就什么都知道了。现在还早，我先带你在村里转转吧，

中午再去我家吃饭，怎么样？，赵诚问道。好。那先去你家看看？嗯，好啊。

我抬头看了看前方，原来已经快到村子里了，前方已经依稀可见村里的房子。

其实我家没什么好看的，已经很久没有人回来过了。

想必现在已经是一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的模样了吧。我家靠近村口，

从村子进去走过两排房子便是我家。我看着这个许久没有回来过的地方，很熟悉，

但是又有些……过于熟悉了。我并没有多想，很快就到了我家门口。赵诚把车停下，

我们一起向院子走去。可是我没有带钥匙啊……，我正想着，

赵诚已经伸手推开了我家的门。门竟然没有上锁，而且随之映入我眼帘的景象也令我一惊。

我家的院子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子，还同一家人生活在这里时那般的干净整洁。

据我所知我爸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了，肯定不是他打扫收拾的。那是赵诚吗？

正当我准备发问的时候，赵诚先开口了：进来坐坐吧。我迟疑了一下，

心中的话终究还是没问出口。他走进屋子里拿出了两个板凳，虽然我记不太清了，

但是大概也是我小时候的东西。我家搬走之后，家里的很多东西并没有扔，

而是留在了老房子里，如今还在也算正常。我俩一起坐在了院子里，

我看着院子里的那两棵杏树，是我爸小时候栽下的。这个时节杏花已落，

果子还是绿绿小小的，没有完全成熟。那个，赵诚，你知道菲菲为什么叫我回来吗？

我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心里畅快了许多。嗯？

赵诚一副对我的问题感到疑惑的样子，她没有和我说啊，只告诉我今天去村口接你一下。

大概是想你了吧，你们也很久没见了吧？他笑着说道。嗯，可是……她说你，死了。

我终究还是说不出这两个字。3 诡异之旅说我什么，说我也想你了吗？额……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即使是菲菲同我开了一个过分的玩笑，

我直接问赵诚你是不是死了也根本无法开口。是啊，我也想你了。赵诚打趣道。算了，

还是等见到菲菲之后再问她吧。我轻叹了一口气，心中的疑问还是没有消除。你最近，

还好吧？我试探着问赵诚，想确认一下他的状况。很好啊，你看我像不好的样子吗？

不像……确实，今天见到的赵诚和往常无异，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好了，

今天怎么总问些奇怪的问题，走吧，我带你在村里转转吧。好。

正当我认定这一切大概是菲菲和我开的一个玩笑的时候，后面发生的一切又令我不寒而栗。

变化不小吧，是不是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们走在村里的小路上，

赵诚开始跟我介绍着我们路过我看到的一切：村里新修的柏油路，扩建的村委会，

李叔家新盖的房子......可是在我眼里，我看到的，却还是小时候那般景象。

我们脚下依然是小时候坑坑洼洼的泥土路，好在没有下雨，路还算好走。

这也是为什么我在进村时感到过于熟悉，因为这一切都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并没有任何变化。我们路过还是那个灰白色砖墙围绕的村委会大院儿，

墙上用红色油漆粉刷着少生优生一类的属于那个时代的标语，

从鲜红变成了混着灰白底色斑驳的淡红色。村子里的人家，还是小时候的那些房子，

那里住着我们儿时的伙伴。唯一不同的是，一路走来我们却没有遇到一个人。

现在是盛夏的正午，烈日透过杨树的枝叶一束束地打在地上，将整个村庄照得明亮。

可这里没有蝉鸣，没有人声，也没有夏日的炎热。我感觉我全身开始冷了下来，

我用力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手掌微湿但冰凉，痛感也愈发强烈，

这一切好似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梦，是现实。我还是一句一句的回应的赵诚，

似乎真的看到了他所说的一切。但身体早已僵硬，随着他一步一步的走着，

听着他说与我眼中不同的一切。然后，他带着我走到了他家的田边，

赵诚这些年一直留在村里的原因就是他在村里承包了许多土地用来种植蔬菜水果，

每年可以卖不少钱。每年到田里这些作物成熟的时候，

他都会借着进城售卖的时机给我家送一些。他跟我一一介绍着地里这些秧苗分别是什么，

还有远一点的果树，有的快要结果了，有的已经结果了。他问我想吃哪个。

他说等过段时间成熟了一起给我送过去。

他说.......其实他说了什么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我也只是机械地点点头应答着，

但赵诚似乎并没有看出我的异样，还是在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而我现在只想快点去到赵诚家，

快点见到菲菲，然后问清楚这一切。毕竟现在所有的疑惑和不解都已经转化成了纯粹的恐惧。

离开赵诚家的田地，我们终于又开始向回村的路走去。这时赵诚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都十一点了，我们去我家吧。我连忙点头，终于可以见到菲菲了，

这乱七八糟的一切也终于要有个答案了。快走到赵诚家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三两个村民，

他们走在我们前面，由于离得有点远，我们并没有上前打招呼。我们走在他们后面，

发现他们先于我们拐进了赵诚家。于是我问赵诚：今天你家有客人啊？

他回答道：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我这时还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奇怪的，

毕竟在村里老乡亲互相串门蹭饭也是很常见的一件事。

4 灵棚之谜虽然之前的一切都很反常，但我好似已经适应了，

现在所有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即将见到答案的急切上了。我不禁加快了脚步，

想快些到赵诚家。但就当我走进门的那一刻，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我的恐惧瞬间到达了巅峰。刚走进门我就看到在赵诚家院子的西侧搭着一个棚子，

院子里有浓烈的纸钱和香烛燃烧的气味。而那个棚子，我并不陌生，小时候见过几次，

是在村里有老人去世的时候……虽然我不愿承认，

但围在门口处的长长白绫让我清楚地意识到：这是灵棚。有人不断地从那个棚子里进出，

无一不神色沉重。我停下脚步，看向赵诚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声音已经开始有点抑制不住的发抖。然而赵诚并未回答我，而是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背，

走吧。当他的手触碰到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他手掌的温度，

可这并未让我恐惧减少一丝一毫。此时此刻，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我别无他法。

就在这短短几步的路程里，我脑子里还是在不停地为这一切找开脱的可能，

甚至想过是不是赵诚的父亲出了什么意外……直到我走进了灵棚，

看到了赵诚的父亲迎面而来，看到了灵棚正中朱红的棺材，

正的黑白照片和坐在灵棚里前来吊唁的人们……而照片中的人正是此时此刻站在我身边的人，

赵诚。小慧！你来啦。赵诚父亲看到我，赶忙走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还是他出于对我的礼貌，在他的脸上并看不到太多突然丧子后的哀伤。

反倒对我的热情让我觉得他竟有些……开心？赵叔叔。我回应道。

我发现这里的人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好像都看不到我身边的赵诚。也就是说我身边的赵诚，

真的不是人？我看向赵诚，他也只是站在我身边看着这一切，并未言语。

菲菲也走到了我面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由于刚刚的神游，这一下子吓得我一惊。小慧，

你是怎么回来的？我今天有事耽搁了，去得晚了一点，但是到了村口并没有看到你，

给我发微信你也没有回，我还怕你是出了什么事。我搭同村人的车回来的。

我只能随便扯了个谎敷衍过去，毕竟，

总不能告诉她是赵诚接我回来的吧……好在菲菲也没再细问了，这件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虽然之前想着见到菲菲有很多话想问问她，但是如今看来也不需要问了。

我现在基本可以肯定，现在站在我身旁的赵诚并不是人类。

但至于他为什么仍旧有人类的体温，我想大概是那些传说并不准确吧。我走到供桌的照片前，

点了三根香，烧了一些纸钱。菲菲拉着我的手走到灵棚更里面找个地方坐下了，

距离正午十二点开席还有十几分钟，此时大家都聚在了灵棚里等待。在我们村子里，

若是老人寿终正寝，那便是喜丧，全村的人基本上都会来送逝者最后一程，

灵棚内吹拉弹唱并伴随着子女们的哭喊声，好不热闹。而像赵诚这种年纪轻轻便走了的，

属于横死，就只会有一些关系很近的亲朋来送送，便出殡下葬了。赵诚一直跟在我身边，

我坐下了，他便站在我身后。我强忍着没有回头看他，生怕身旁的人看出什么异样。

不知为何现在的我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不管是人是鬼，

我可以确定的是赵诚对我不会有恶意，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自信。

只当我们是以这种形式见最后一面吧。此刻的灵棚内倒显得寂静很多，

只是偶尔有一些人小声说话的声音，大家都等着中午吃完饭过后出殡，

然后这一切也就结束了，赵诚的一生，也就结束了。啊！！，

角落里一个女孩子的尖叫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随即身边的人也都慌乱了起来。

5 刺猬惊魂我和菲菲也赶忙站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在对面人嘈杂的喊叫声中依稀听出了好像是突然钻进来一只老鼠，

吓到了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大家都站起来想把老鼠赶出去，所以变得慌乱了起来。

灵棚内并不大，那个所谓老鼠的东西窜得非常快，四处横冲直撞。人们瞬间乱做了一团。

我们眼看着它跳上了供桌，马上就要打翻上面的遗像和香炉。这是件不祥的事，

是对死者的大不敬。刺猬，是只刺猬，不是老鼠。快把它赶下去！

灵棚内因为这个小东西的闯入变得彻底混乱了起来，人们都集中在了一起，手忙脚乱。

我被挤到了中间靠近棺材的位置，就在这时身边的一个人好像被别人用力推了一下，

撞到了棺材，将棺材盖撞开了一个缝隙。我还在好奇为什么棺材的盖子没有盖紧，

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推开了，转而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朝棺材里看了一眼，

眼前的景象令我倒吸一口凉气。——里面并没有人？！！我老家这里因为地处偏远，

火葬并未普及，仍沿袭着土葬的旧俗。所以按理说赵诚应该在里面的。

我抬眼看向四周想确认一下是否有人一样看到了，却和赵诚的父亲四目相对，

他立马冲了过来盖严了棺材盖子。他知道我看到了，此时耳边突然传来赵诚的声音，快走！

我来不及多想便开始向门口走去，我只想离开这里，既然赵诚在我身边，无论是人是鬼，

先找个地方问清楚他这一切再说。就在我马上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我回头一看是赵诚的父亲。小慧，你去哪？！他的神色略显慌张。。赵叔叔，我，

我出去透透气。可他突然大声喊道：不行！你别走。刺猬在混乱中终于被赶走了，

此时灵棚内也已恢复如常，他这一声呵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当他发觉大家正看向这边时，

语气又柔和了许多，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再等一会儿和菲菲一起去吧。

虽然他态度有所缓和，但手上的力气却在不断加大，我感觉手臂都要被他捏断了，

于是更加拼命地想要挣脱开。赵叔叔，我就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

这时我的脑子也支撑不了我想出什么更好的借口了。他见我执意要走，面目开始变得阴沉，

甚至有些可怖。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被人用力推了一下，

手臂也终于从赵诚父亲的手里挣脱开来，耳边再次传来赵诚的声音，走！

千万别再回来这里了！6 梦中警示赵诚！我嗵的一下坐了起来，猛地睁开眼睛，

发现我竟然还在公交车上……这是梦？我大口喘着气，刚刚的恐惧加上闷热的天气，

使得我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微微发潮。缓了一会儿，我终于回过神来，

公交车还在摇摇晃晃地行驶着，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9 点 30 分，

离到村口应该还有一会儿。原来刚刚的一切都是梦，

可这梦竟如此真实……我挪动了一下身子，抬手想要将车窗开得大些，

而此时我感觉到手臂有一丝不适，低头一看，发现小臂上竟有几根清晰的类似手指印的痕迹，

像是被人用力抓过。而这里，正是梦中被赵诚父亲用力拽过的位置。

或许是在睡梦中我自己另一只手抓的？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我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上面还残有用指甲用力扣过的痕迹，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在梦里仍有痛感的原因吧。

我长舒一口气，转而看向窗外，不再想刚刚的那场梦。但梦中的一切实在太过真实，

余感始终挥之不散。说不害怕是假的，如果可以，我真想掉头回去，但转念一想，

仅仅通过一个梦而不去送赵诚未免显得有些荒诞。我看着窗外的景色，

感觉马上就要到村口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10 点 15 分，比梦里那次晚了一些。

因为刚刚的梦，我心中又开始有些忐忑，直到我远远地看到村口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次是菲菲。还好......我心中苦笑，从未如此希望见到菲菲。公交车停了后，

我立马下车冲向菲菲，一把抱住了她。嗯，菲菲也是温热的。我知道我的行为有些可笑，

但是没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感到心安。对方有些惊讶，继而打趣道：小慧，

这么想我吗？我松开菲菲，伸出手臂说：快，掐我一下，要用力。啊？

既然刚刚梦里我自己掐自己不准，这次就换别人来试试。快快，掐我。见菲菲不动，

我又催促道。哦……，菲菲仍是满脸疑惑，但还是象征性地掐了我一下。虽然没有用力，

但还是有感觉的，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这次应该不是梦了。你这是干什么？

没事没事，我们走吧。说着我坐上了电瓶车的后座。。相聚本来应该是开心的，

但是这次我这次回来的原因着实让我们两个都无法开心起来，不同于以往见面的喋喋不休，

这次路上的我俩安静了不少。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菲菲，赵诚，他是怎么走的？

此话一出，我明显感觉前面的人身子一怔，随即便是片刻的沉默。菲菲长叹了一口气：唉，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听村里人说，是自杀，在家上吊了。怎么会！？

以我对赵诚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是想不开自杀的人？

我一直认为他是我们这个年纪里最为开朗乐观的人，

每次我们见面在他的话语中我总能感受到他有多爱他现在的生活，

他的田地……甚至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常说的丧，他也从来没有过。

于是我又追问道：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菲菲摇了摇头，

但又说：村里的人都说可能是因为他妈妈的病，他没办法接受这样的打击？他妈妈的病？

我们上次见面时他并没有说过。他妈妈怎么了？说是得了什么绝症，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内心一惊：什么时候的事？大概三个月前查出来的，他没和你说过吗？

没……三个月前，也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后不久，从那以后我们没见过面，

他也没有和我联系。我当时以为他是太忙没时间，没想到竟然是家里出了事。

7 真相初现菲菲声音小了很多，又和我说：还有一件事哦，我说了你不要害怕，

我也是听村里人说的。他们说赵诚走的那天，只有他自己在家，赵叔叔回去的时候，

推门发现……发现什么？我焦急地问道。发现，赵诚家的院子里，

有一个巨大的螺旋圆圈，占满了整个院子，说是赵诚用扫把拖着走画出来的。你知道的吧，

那个说法......嗯，知道。我们从小就听大人说过，不能拖着扫把走路，

说是非常不吉利，如果有哪个小孩子拖着扫把走路玩，被看到后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混合双打。

而这种不吉利，不是会发生一些倒霉的小事之类的，而是更严重，和死挂钩的，

所以所有人都对这一行为非常忌讳。但始终也没个具体的说法，毕竟谁都没见过真正应验。

所以有人说是拖着扫把画圈家里会死人，有人说只有被鬼附身将死之人才会拖着扫把走，

总之结果都是一样的。而赵诚这一次，则是这个传言第一次应验，

所以很快便在村子里传开了。我摇了摇头，小声嘟囔：不会的，

我还是觉得他不可能会自杀。菲菲听到了我的话，也叹息道：是啊，我也不相信，

可是……唉。说着说着我们已经快到村子里了，我心里又紧张了起来，

害怕会看到和之前梦里一样的景象。直到走进了村里的那一刻，看到了村中的屋舍，

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还好，眼前的景象和梦中的并不相同，一切都是崭新的模样。

但也只是片刻的安心。菲菲同样提出带我在村子里转转，我也同意了。

同样是将近正午的时间，同样的阳光明媚，但是这次的阳光是有温度的，

路上也多了很多行人。如此，我也心安了许多。我和菲菲就这样在村子里边聊边走，

偶尔碰到熟悉的村民打声招呼，但完全忽略了村子里的景象，

以至于过了许久我才发现身旁的异样……这次的村子虽然和梦中所见完全不一样，

但是仔细想来却和梦里赵诚口中所述一模一样！脚下的柏油路，村民的新房子，

还有那个令我印象深刻的村委会大院儿，崭新的模样却似曾相识——如今我眼中所见的一切，

便是梦中赵诚所述的一切。或许只是巧合吧，今天的我已经无数次这样安慰过自己。

现在的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或许是菲菲在旁边的缘故，

也或许是之前那个梦已经将我的恐惧消耗殆尽了。我甚至有些期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否也会同那个梦里一样？时间差不多了，我和菲菲决定去赵诚家里了。快到他家的时候，

同样看到了三两个和我们一样去吊唁的人，我们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院子，走向了灵棚。

果然，院子中的布置和梦中是一样的。一想到梦中赵诚父亲的模样，我心里开始有些发怵，

虽然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那是梦，但还是会有些忌惮。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菲菲见我站在原地不动，转身回来拉住了我的手，拍了拍：走吧。

菲菲一路拉着我的手走向了灵棚，这里的气氛瞬间凝重了许多，

直到赵诚的父亲看到我们俩后急忙迎了上来。一样的热情，一样的看不出任何悲伤。

我回想起梦里的感觉，没有错，他似乎很期待我们的到来，尤其是我。

因为他的目光始终在我的身上，眼睛笑眯眯的。如果不是那个梦，我可能会感觉到亲切，

但现在他的笑只会让我觉得愈发脊背发凉。我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想躲在菲菲后面，

但又怕他看出我的异样，于是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和他寒暄了起来。我们走进了灵棚，

我快速地扫了一眼前来吊唁的人，和梦中一模一样。8 后院探秘上香，烧纸，

路过棺材时我偷偷伸出手触碰了一下，心中默想：赵诚，你在里面吗？

此时的我既希望他在里面，又不希望他在里面，甚至萌生出了他或许并没有死的妄想。

我和菲菲还是坐在了和梦中同样的位置上，既然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梦中一样，那么，

一会儿灵棚中便会因为刺猬的闯入而变得混乱。灵棚中的大家都沉默着，

我时不时地看向梦中刺猬钻进来的那个角落，正想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的时候，

灵棚的那一角果然开始动了。小刺猬钻了进来，继而时同样的喊叫与混乱，

只是这次我没再向梦中一样被卷入混乱，我努力的移动到了一个较为靠边的位置，

但可以保证等下棺材板被撞开时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我找寻着赵诚父亲的位置，

发现他同样在和人群轰赶着刺猬。还好，他并没有注意到我这边。我假意随着人群一起推搡，

但目光一直定在棺材上，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果然，

最靠近棺材的一个人在混乱中没有站稳，硬生生地撞向了棺材板，棺材板被撞开了一条缝，

不大不小，刚好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果然没在里面，赵诚没在里面！

我快速地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转而加入了驱赶小刺猬的队伍中，

赵诚的父亲此时已经飞奔过去盖好了盖子。由于刚刚那个人是背靠着棺材撞上去的，

而且他好像并没有意识到棺材板被他撞开了，其他人此时的注意力也并不在这里，

所以我可以确定，除了我和赵诚父亲并没有人看到。我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庆幸这次没有被赵诚父亲看到，虽然我已经知道赵诚父亲应该是有什么问题，

但是只要我和其他人表现得一样，不被他发现就不会有危险。那么赵诚去了哪里？

究竟是活着还是……现在基本可以确认的是，赵诚的父亲肯定知道些什么，

那么在赵诚家或许可以发现些什么。正当我在盘算等下如何找个机会在赵诚家转转的时候，

赵诚的父亲通知我们该开席了，让大家都去外面吃饭。于是大家都离开了灵棚，

将要踏出灵棚时我又回头看了一眼中间那个鲜红的棺材——赵诚，究竟在哪儿？席间，

大家基本上是沉默的，偶尔有个三言两语，但毕竟这里并不是什么适合聊天说乐的场合，

除了叹息和几句可惜啊，基本上没有什么有用的内容了，

我想在大家的话语中打听出什么的想法也基本上破灭了。我看向赵诚的父亲，

他正在招呼其中一桌客人，我想了想，如果想调查一下赵诚家的院子，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暗自下了决定，和菲菲说了一句我要去厕所，便起身离开了。赵诚家前后一共两个院子，

前院很大，平时用来放车和杂物之类的，后院用来居住。今天灵棚和饭席都设在了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