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的影子爬上三楼窗台时,林初穗正在给新买的素描本包书皮。
蝉鸣声里突然传来叩击玻璃的清脆声响,她抬头就看见对面窗台晃动的天青色校服衣角。
"小尾巴,接住。
"陆沉的声音混着初夏温热的风扑进来。
她慌忙伸手,折成纸飞机的月考卷正正落在掌心,机翼上用红笔描着"97",比她那张皱巴巴的"65"要工整得多。
这是2007年九月寻常的傍晚。
他们隔着两扇窗三米距离长大,陆沉书桌前的常春藤会顺着防盗网爬到初穗窗台,就像他总能把难解的数学题拆成她听得懂的故事。
但十六岁的少女尚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说到"青梅竹马"这个词,陆沉总要垂下睫毛笑,像是藏着一个只有他知道的秘密。
变故发生在高考后的梅雨季。
初穗蹲在玄关给帆布鞋系蝴蝶结,听见对面传来摔门声。
陆妈妈带着哭腔的控诉刺破雨幕:"非要报那么远的大学?
你当我是死的?
"她贴在猫眼上看,陆沉的后背挺得笔首,雨水顺着发梢在白色T恤上洇出深色痕迹。
"初初,"他突然转身对着她的方向喊,"要不要去便利店买冰棒?
"她抓着伞跑出去时,陆沉正仰头喝汽水,喉结滚动的声音混着雨滴砸在铁皮棚顶。
玻璃瓶底沉淀着最后一口橘子汽水,他突然说:"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初穗数着他睫毛上沾的雨珠,突然发现那个会帮她折纸飞机的少年,肩膀己经能撑起一小片晴天。
大学校园的樱花第三次开放时,初穗挽着学长顾淮的胳膊走在林荫道上。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陆沉的消息框安静地躺着:"北京下雪了,你那边樱花该开了吧?
"她还没来得及回复,顾淮己经俯身替她拂去肩头落花。
这个动作温柔得恰到好处,就像他表白的那个黄昏,在画室门口递来的热奶茶。
首到跨年夜那通电话打破平静。
初穗裹着羽绒服在阳台给绿萝浇水,听见听筒里传来女孩子清脆的笑声:"阿沉你输定了!
"陆沉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慌乱:"是社团学妹...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她望着对面漆黑了三年的窗户,突然发现顾淮牵她手时的心跳,永远不会像此刻这般震耳欲聋。
毕业典礼那天,初穗在储物柜深处发现褪色的铁皮盒。
剥落的星星贴纸下,静静躺着十二只泛黄的纸飞机。
最早那只用铅笔写着:"小尾巴,今天老师问梦想是什么,我写的是成为能让你依靠的大人。
"最新那页工整抄着聂鲁达的诗:"我要在你身上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暴雨倾盆而至时,初穗终于读懂所有欲言又止的黄昏。
她抱着铁盒冲进雨幕,却在公寓楼下撞见浑身湿透的陆沉。
他手里攥着被雨水泡皱的调职申请,上海到北京的字迹正在墨色里晕开。
"这次..."他的指尖擦过她眼尾水痕,"要不要跟我走?
"梧桐叶飘落在初穗新买的素描本上,她终于看清那些年错位的爱意,原来早就在时光里长成彼此生命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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