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6月6日,晚七点。
陆琛被一阵刺鼻的消毒水味呛醒。
他猛地睁开眼,头顶是泛黄的节能灯管,耳边传来“滴滴”的电子音,像极了ICU监护仪的动静。
可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墙上那张《还珠格格》挂历——赵薇的脸被圆珠笔涂成熊猫眼,底下歪歪扭扭写着“高考倒计时1天”。
“这、这是我家的老房子?”
陆琛撑着身子坐起来,胳膊肘压到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封皮上还粘着半块融化的大白兔奶糖。
门外传来“哐当”一声响,木门被推开条缝。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探进头,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蒸腾的热气糊住了她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阿琛,姜汤趁热喝……哎你额头怎么这么烫!”
陆琛脑子里“嗡”地炸了。
苏晚晴。
上辈子因为穷,他眼睁睁看着这个青梅竹马被赌狗父亲逼着嫁给县城暴发户,结婚第二年就查出乳腺癌。
葬礼那天他躲在灵堂外抽烟,听见她妈哭喊“要是当年跟着陆琛去沪市就好了”……“发什么呆呀!”
苏晚晴急得跺脚,伸手要摸他额头。
蓝白校服袖口滑下来,露出手腕上缠的褪色红绳——那是去年庙会他花五块钱买的“高考祈福绳”。
陆琛突然抓住她手腕。
热的,活的,会瞪着眼睛骂他“耍流氓”的苏晚晴。
那个瘦削的,衣服有些褪色,清秀的脸庞上总是浅浅笑容的,一首跟屁虫一样的苏晚晴。
“你你你烧糊涂啦!”
小姑娘耳朵尖通红,搪瓷缸子差点扣他脸上,“陈姨刚做完手术,你再病倒了怎么办?
明天还考不考……”话没说完,陆琛己经光着脚跳下床。
老式收音机正在播《新闻联播》:“……北京市最后一批非典隔离区今日解除……”镜子里映出张苍白清瘦的脸,下巴上冒着几颗青春痘。
他颤抖着掀开T恤——左腰那道车祸留下的疤消失了。
真的重生了。
回到那个命运岔口的夏天。
“晚晴,现在几点?”
他嗓子哑得吓人。
“八、八点半……”“帮我找支笔,还有去年的《参考消息》。”
“你要干啥?”
“押题,顺便挣一笔钱当咱妈的医药费。”
苏晚晴没有觉得咱妈两个字没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他今天有点不对劲,疯的有点异常。
陆琛己经扑到书桌前,扯开抽屉翻找。
没有等到印着“沪市财经大学”的信封滑出来——那是上辈子他珍藏到泛黄的录取通知书,如今还躺在招生办档案袋里。
“找到了!”
他抽出2002年6月的旧报纸,社会版头条赫然是《典当行业迎来春天》。
配图里穿唐装的老头,正是二十年后找他融资的“荣宝斋”老板孙德海。
“孙胖子这时候还在倒腾假古董……”陆琛抓起圆珠笔,在报纸空白处唰唰写下一串数字:2003年高考作文题、双色球第03068期中奖号码、鼓楼区城河村拆迁、首钢股份股价暴涨……苏晚晴突然按住他手腕:“你手在抖。”
台灯照得她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打着颤:“陈姨下午气晕了了,你二叔他们说……说再凑不出钱来,就把你家房子抵给放贷的刘疤眼。”
陆琛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上辈子母亲偷偷拔了输液管,叫停了治疗就为了给他留下大学几年的生活费。
他事后也原谅了医生的善意的谎言。
一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又能怎么办呢?
普通人家听到癌症早就开始等死了,何况自己这家庭条件!
幸好现在还是早期,依照现在的医疗水平南京其实己经有90的存活率了,如果是美国呢?
幸好工厂体检无意中发现,幸好自己穿越回来还有时间挽回一切!
前世那些丧良心的亲戚,为了吸血硬生生提前逼死了母亲。
这次,他要做的不仅仅是让那帮吸血的亲戚跪着舔回吐出来的唾沫星子,还要让他们一个个都跪在父亲墓前忏悔!
“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会一步一步处理,我们先安心考试。”
他把写满字的报纸折成方块,“后天考完试一切都有个新的开始,现在你先给我写一篇作文,题目叫《诚信》。
写完给我好好检查修改,改完了背下来。”
窗外突然闪过手电筒的光,有人扯着破锣嗓子喊:“陈寡妇!
刘老板让我捎句话,过两天再不还钱,你家房子就要抵给人家啦!”
苏晚晴生气的把笔扔下,想出门去理论。
陆琛拍了拍她,示意她继续安心写作业,脸上浮现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阴沉的笑脸。
多熟悉的场景啊——前世家破人亡后,他独自一人前往沪市,狼狈的就像一条无家可归的一条狗!
那些以为能把他踩进泥里的人,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这次他带着二十年后的獠牙回来了。
“刘疤眼算个屁!”
陆琛抓起窗台上的半块板砖,咣当砸在铁门上,“告诉他,三天之后晚上八点,在他老窝等着,老子连本带利拍他脸上!”
苏晚晴一把捂住他的嘴:“你疯啦?
刘疤眼手下十几个混混……”“混混?”
陆琛扯开她的手,嘴角咧得像个反派,“过几年扫黑除恶,这帮人坟头草都两米高。”
小姑娘瞪圆了眼睛。
月光从窗户斜斜切进来,照着陆琛半边脸。
明明还是那个一起偷地瓜被狗追的竹马,还是那个没有很高大却在暴怒的父亲面前死死的把我护在身后。
昏黄的节能灯照的房内影影绰绰,可定眼望去,陆琛双眼像是两团星火,眼神里烧着的东西,像是能把黑夜烫个窟窿。
第三天下午五点,最后一门英语交卷铃响。
陆琛抓起书包就往外冲,监考老师举着体温枪在后头喊:“哎!
那个同学!
非典期间要测完体温才能……”“三十七度整!
正常!”
他头也不回地吼了一嗓子。
校门口梧桐树下,苏晚晴正踮着脚张望。
她怀里抱着个铝饭盒,马尾辫被汗黏在脖子上,蓝白校服洗得发白。
看见陆琛,眼睛唰地亮了:“之前语文作文题真考了《诚信》,这英语是怎么能押中作文的!
你押题也太神了!”
“神的还在后头,我先送你回趟家,把你包放下,然后和我去医院看看我妈。”
陆琛故作自恋的撩了一下刘海,“有你惊讶不完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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