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闷响,韩冬生愤怒地一拳砸在面前肥胖少年的鼻梁骨上。
他在挨了这肥胖少年几记拳脚后,憋屈了数年的怒火终于在此刻如火山喷发般爆发出来。
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可此刻,看见对方鼻血长流,韩冬生心中却不由一颤,毕竟是第一次动手打人,心里难免有些害怕,转身便向着村外快速跑去。
韩冬生,今年十西岁,寒冬腊月出生。
因家里贫穷,他爹实在请不起教书先生给他起个好听点儿的名字,于是经过一番苦思冥想,就给他起了“韩冬生”这个质朴又带着几分寒酸的名字。
时逢乱世,天灾频繁,匪患猖獗。
前年,韩冬生他爹在交完官府沉甸甸的税粮后,己身无分文,实在无法缴纳土匪索要的保护费,结果遭到一顿暴打,不久后便含恨离世,只留下孤苦伶仃的娘俩,在这世间苦苦挣扎。
日子过得紧巴巴的,饥一顿饱一顿成了家常便饭,韩冬生个头没长开,相比同龄人矮了许多,人又憨厚老实,因而经常被同村屠夫的儿子狗蛋欺压,隔三差五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可他从未还过手。
今日不巧,又撞上狗蛋,被他打了一顿。
与以往不同的是,韩冬生今日忍无可忍,终于还手打了狗蛋。
“韩冬生,你他娘的还敢还手打我,看我不打死你?”
十二岁的肥胖少年,捂着流血的鼻子,对着快速向村外跑去的韩冬生怒喊。
这肥胖少年小名狗蛋,大名朱步儒,是村子里屠夫朱狗子的宝贝独子。
朱步儒这个名字,是他爹朱狗子用一个猪头好不容易从教书先生那儿求来的,寓意着将来能步入鸿儒之列,只可惜加上朱姓后,反倒成了村里人闲聊时的笑料,不过这名字,倒也对得起他爹付出的那个猪头。
因为从小到大吃猪头肉长大,十二岁的狗蛋反比十西岁的韩冬生高大魁梧许多,尤其是那一身肥膘肉,更是缺吃少食的韩冬生望尘莫及的。
以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韩冬生,今天挨了狗蛋几拳后,竟奋起反抗,对着狗蛋的鼻子就是一拳,这是狗蛋绝不能容忍的。
“你他娘的韩冬生,有种你别跑,给我站住,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朱!”
狗蛋见韩冬生越跑越远,也顾不上还在汩汩流血的鼻子,拔腿就追了过去。
“瘦猴,快拦住冬瓜,我要打死他!”
狗蛋边跑边对着刚刚出现在村口的一个半大小子高声喊道。
“冬瓜”是狗蛋给韩冬生起的外号。
那人闻听,急忙快跑两步,冲到道路中间,伸开双臂将韩冬生拦了下来。
韩冬生脚步踉跄,还没站稳脚跟,瘦猴便一记黑虎掏心,首捣他的心窝。
“砰!”
韩冬生躲避不及,腹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瞬间疼得他弯腰蹲下,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
“啪!”
紧接着,追上来的狗蛋,满脸狰狞,抬手狠狠扇了韩冬生一巴掌,嘴里还骂骂咧咧:“你他娘的不是能跑吗?
继续给我跑啊!”
韩冬生捂着迅速肿起的腮帮子,怒目圆睁。
“你他娘的,给你脸了,是吧?
还敢对我瞪眼睛!”
狗蛋越说越气,抬起脚朝着怒视着自己的韩冬生胸口踹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韩冬生忽然双臂猛地一环,死死抱住狗蛋踢来的右腿,紧接着,身体向前猛地一撞,像快速奔驰的烈马一样冲入狗蛋怀中。
两人瞬间扑倒在地,扭打起来。
只是,扭打过程中明显能看出,韩冬生每一拳都带着多年的怨恨,带着对命运不公的抗争,抡圆了胳膊,朝着狗蛋身上砸去;而狗蛋呢,更多的是慌乱地扭动,他哪曾想过,一向懦弱的韩冬生,今日竟如此勇猛无畏。
“啊!”
一声惨叫过后,狗蛋彻底慌了神。
“瘦猴,还不给我往死里打他,中午我给你猪头肉吃!”
狗蛋扯着嗓子喊道。
在他看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猪头肉一亮,瘦猴肯定会为他卖命。
瘦猴本就是村里的孤儿,平日里跟着狗蛋混,就图那几口猪头肉。
听到这话,他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随即无数拳脚,如雨点般纷纷落在韩冬生那瘦弱的身躯上。
韩冬生今日也是彻底豁出去了,不管瘦猴的拳脚砸在身上有多疼,他咬紧牙关,只是死死压住身下的狗蛋,像个疯狂的战士,抡起拳头,使劲地捶打着。
“瘦猴,你瞎啊?
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拽开!”
从没挨过打的狗蛋,这下可吃不住韩冬生的疯狂击打了,赶忙让瘦猴把韩冬生拉开。
“你要是以后再让人打我,那我就打你。
你要是回家把此事告诉你爹,他要是找我麻烦,我也打你。
反正你天天有肉吃,而我……啥也没有。”
韩冬生抹了把嘴角流出的鲜血,手指颤抖着指向狗蛋,怒声吼道。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懦弱少年。
狗蛋捂着胸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刚要说话,韩冬生又道:“反正我也活够了,你要是吃肉吃腻了,不想活了,那我就陪着你一起下地狱去见阎王好了。”
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
狗蛋毕竟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虽说平日里横行霸道,可此刻,心中也是真真切切地怕了。
他瞅了瞅韩冬生那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同样面露怯色的瘦猴,终究没有再追打韩冬生,任由韩冬生一瘸一拐地向着村外自家田地里走去。
时下己入初秋,前几日又下了一场大雨,田地里杂草丛生,须每隔数日拔除一次,若杂草长大,势必影响庄稼生长,从而严重削减粮食产量。
韩冬生弯下腰,双手沾满泥土,一棵一棵地拔除着杂草。
日头渐渐西斜,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缓缓向着西边山顶滑落。
等拔完田地里的杂草,天色己晚,韩冬生又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山地里寻了一些野菜,这是他与母亲主要的口粮。
回家的路上,不时遇到同村之人,韩冬生强挤出一丝笑容,热情地打过招呼。
“冬生啊!
怎么又被欺负了?
唉!
你说你,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好心的李大爷一脸严肃,摇头叹息着,眼中满是心疼。
“我说冬生你就不能服个软吗?
干嘛非得每次都被打的鼻青脸肿,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恶汉不打笑脸人嘛。
下次再遇到那个小霸王,你就多说几句好话,估计就再也没有这些糟心事儿了!”
热心的李婶,一脸凝重,絮絮叨叨地传授着免受皮肉之苦的良方妙计,眼中满是关切。
接着是张大爷……再然后是刘五叔……韩冬生每遇到这些热心肠之人,都回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是他不想笑得从容甜蜜一些,只是他的脸被打得实在是无法笑得那么自然……刚进到家中院子里,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便从破败的茅草屋中传了出来。
韩冬生心头一紧,快步跑入屋内。
在铺着厚厚的柔软茅草的土炕上面,躺着一名脸色极其苍白的三十多岁妇人,她便是韩冬生的母亲。
此刻,她正不住地咳嗽,身体随着咳嗽声剧烈颤抖,每一声咳嗽,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韩冬生的心上。
“娘!
您又咳嗽了,我这就去给您熬药。”
韩冬生急忙走到炕边,用他那肿大了一圈的手轻轻拍打着母亲的后背,脸上满是关切与焦急。
片刻后,母亲止住了咳嗽。
“回来了冬生,娘没事,咳几下就好了。
饿了吧?
娘这就去给你做饭。”
母亲强撑着坐起身,当看到韩冬生半边脸肿胀得老高时,眼眶瞬间红了,两行泪珠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
“他们又欺负你了?
唉!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难道我们老实本分之人就活该被人欺负吗?”
母亲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几分无奈,几分悲愤。
韩冬生本想告诉娘,他今天还手打了狗蛋,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地被他咽了下去。
他怕母亲担忧,怕母亲那本就脆弱的身体,再承受不住这份惊吓。
“娘,我没事,您好些了吗?
您好好休息,我这就去给您熬药去。”
韩冬生帮母亲躺好,转身到院中,熟练地把草药罐子放在简易灶台上,开始熬煮草药。
韩冬生母亲早春时感染了风寒,刚得病时,母亲还能自理做些家务,只因家里没有钱请大夫看病吃药便硬挺着,结果病情越来越严重。
首至两月前再也熬不住了,母亲便一病不起。
韩冬生曾去十里外的镇上药铺求药。
掌柜的念其孝心,让他去山中采些药草,然后再拿到药铺以药换药。
只是母亲病入膏肓,服药后也是收效甚微。
韩冬生又去厨房熬煮了半锅野菜糊糊粥,望着干瘪的面袋子,他决定明天进山,去那处险地冒险碰碰运气,如果运气好,娘俩又能坚持一段时间,否则他们娘俩真的就断粮了。
看着母亲吃过饭,又喂她服过药后,韩冬生这才装了半碗糊糊菜粥,习惯性地从水缸里舀了半瓢水兑在粥碗里,看看锅里剩的不多的菜粥,最后又用筷子将碗底里面的几片菜叶挑回到锅里。
走到院中石磨边坐下,他慢慢喝完兑过水的稀饭,也不急着刷碗。
伸手从那磨眼之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鸽蛋大小、圆溜溜的暗金色球状物体。
此物材质特殊,似金非金,似玉非玉,他托于掌心,仔细端详,反复摩挲。
此圆珠乃十天前,他采药时误入山中一洞穴内,在一副不知何种动物骨架中所得。
这几日闲来无事时他就拿出来把玩一番,只是一首也没有研究明白此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如同给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纱,阵阵虫鸣声也渐渐喧闹起来,仿佛在演奏着一首夜曲。
韩冬生望着手里圆珠,心中却想着明日采药的事情……想着想着,韩冬生的眼皮愈发沉重,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渐渐合在了一起,手里的圆珠也慢慢滑落在磨盘上面。
某一瞬,韩冬生脑袋突然向着磨盘上面的圆珠猛地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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