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音绝

第一章 青鸾惊雪玄铁擂台上蒸腾的剑气凝成霜雾，柳小烟足尖轻点擂台边缘，

青鸾剑在晨光中划出半轮银月。台下三百内门弟子的屏息声里，

她的对手——外门大比榜首的赵青崖，正踉跄着单膝跪地，

胸口的道袍被剑气割裂出蛛网般的裂纹。"承让。"柳小烟收剑入鞘，声音清泠如寒泉击石。

她垂眸望着剑身上流转的冰蓝色纹路，那是天灵根觉醒时自然形成的灵纹，

在宗门典籍里被称作"青鸾衔雪"。欢呼声骤然炸开，

长老们的玉如意在扶手上叩出急促的节奏。为首的玄清长老捋着雪白长须，

眼中泛起狼一般的精光："此子若入丹鼎阁，百年内必能炼出化神期的筑基丹！

"暮色漫过玄天宗九重飞檐时，柳小烟已隐入幽暗森林。紫心兰生长在极阴之地，

此刻应缀着子夜时分的露水。她避开巡逻弟子，

指尖抚过腰间的传讯符——三日前收到的匿名密信，指明了紫心兰的方位。

腐叶突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柳小烟瞳孔骤缩，青鸾剑出鞘的瞬间，

四道赤红火网从四面八方兜头罩下。赤炎宗的标记在火网边缘明灭，

为首的疤面汉子狞笑着甩出锁链："玄天宗的小美人，可让老子好找！

"剑气与火网相撞的刹那，柳小烟嗅到刺鼻的硫磺味。这四人皆是赤炎宗精锐，

为首者竟已结成金丹。她震碎本命飞剑逼退两人，后心却被淬毒匕首贯穿。

滚烫的血顺着溪流蜿蜒成妖异的红，在青苔上烙下蜿蜒的轨迹。

柳小烟拼尽最后灵力遁出重围时，意识已在崩溃边缘。溪水冲刷着她染血的长发，

远处追兵的呼喝声忽远忽近。她摸到怀中碎裂的传讯符——不知何时被人动了手脚。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柳小烟听见杂乱的脚步声逼近。她强撑着睁眼，

却见月光里少年背着竹篓的剪影。粗布衣沾着不知名的草汁，腰间别着把普通的柴刀。

"别动。"少年的声音混着草药清香笼罩下来，他撕下衣襟为她包扎伤口，

动作利落得不像凡人。柳小烟想看清他的脸，却被失血带来的眩晕拽入黑暗。昏迷前，

她听见他对着怀中的陶瓶喃喃："幸好今天采到了金线莲。"溪边草庐的油灯在夜色中如豆。

少年将陶罐架在火塘上，蒸腾的雾气里浮着几片银杏叶。

柳小烟藏在袖中的银针始终未现黑斑，但当他伸手探她脉搏时，她仍本能地扣住他腕间命门。

"我叫小帅。"少年不躲不闪，任由她冰凉的指尖抵在自己命门上，"阿爹说过，

见死不救的人，不配掌勺。"他将温热的药羹递来，陶碗边缘还沾着未洗净的药渣。

柳小烟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赤炎宗的搜捕火把已在半山腰亮起。她咽下苦涩的药汁，

舌尖却尝到回甘——这普通草药熬成的汤药，竟比宗门药房里价值千金的续命散更熨帖。

火塘里的松木突然爆出噼啪声响，惊飞了檐下的夜枭。

小帅起身添柴的背影挡住了柳小烟的视线，她趁机摸向腰间——那里本该别着的宗门玉牌，

此刻只剩空荡荡的绳结。第二章 灶火藏锋晨光刺破草庐的竹窗时，

柳小烟已在榻上运转了三个周天。丹田处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些被赤炎宗毒刃搅乱的灵脉，

此刻仍像打了结的琴弦。她攥紧染血的被角，听见外间传来陶罐咕嘟作响的声音。"醒了？

"小帅推门而入，粗布围裙上沾着面屑。陶碗里浮着金黄的蛋花，混着细碎的紫苏叶，

"加了灵雀蛋，补元气的。"他将碗放在矮几上，竹筷在碗沿磕出清脆的响。

柳小烟指尖凝起半枚灵力针，却见少年自顾自蹲回火塘边，往沸腾的药罐里撒着捣碎的药草。

她暗中运起搜魂术，神识如蛛丝般探向对方灵台——没有金丹修士的识海屏障，

没有魔修的暗纹，唯有一团混沌如凡人的清明。"后山的蛇莓熟了。"小帅突然开口，

惊得柳小烟收回灵力。他背对着她削着木勺，刀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但西南坡那株紫花藤，碰都碰不得。"脚步声由远及近时，

柳小烟正抓着小帅的手腕抵在墙上。赤炎宗的搜捕队踹开柴门的刹那，

她听见少年在耳畔轻笑："得罪了。"温热的药汁突然灌进喉间，柳小烟瞳孔骤缩。

小帅却已抱着装泔水的木桶跌跌撞撞冲出门，故意扯着嗓子喊："娘子莫要生气，

我这就去镇上抓药！"搜捕队首领看着少年后脑勺的草屑，挥挥手将他踹开："滚！

别耽误老子找玄天宗的小贱人！"柳小烟倚着墙滑坐在地，舌尖残留着古怪的苦涩。

那药里混着能暂时压制灵气的龙葵根，可这凡人怎会知晓？

她摸着腰间不知何时被系上的香包，布料粗糙，针脚歪斜，却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莲花。

"阿爹总说，最毒的药和最补的药，往往长在同一片岩壁。"深夜，小帅往火塘里添着松枝，

火星溅在他手背的旧疤上。柳小烟望着他手腕内侧淡青色的血管，

想起白日里他替自己试药时，毫不犹豫饮下的那碗毒汤。月光漫过窗棂时，

柳小烟突然呛咳起来。小帅立刻端来陶罐，蒸腾的雾气里浮着几枚银杏果："润肺的。

"他的掌心覆在她后背轻轻摩挲，温度透过单薄的中衣渗进来，"你昏迷时总喊冷。

"柳小烟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少年掌心的老茧擦过她的脉搏，带着柴火与药草混合的气息。

她想起玄天宗那些恭敬却疏离的触碰，想起师尊教导"修士当断七情"时的冷脸，

喉间突然涌上酸涩。"为什么救我？"她盯着他眼底跳动的火光。

小帅却往她碗里夹了块煨得软烂的鹿肉："阿爹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若遇见落难的鸟儿，

要记得给它搭个窝。"他说话时睫毛投下细碎的影，像极了林间随风摇晃的草叶。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柳小烟摸到袖中那枚淬毒的银针。三天了，这银针始终洁白如雪，

可当她望向小帅往陶罐里撒入最后一把药草的背影，却突然希望它永远不要变黑。

火塘里的木柴突然爆开，火星溅在柳小烟手背。她望着少年慌乱取来药膏的模样，

忽然想起比武那日满场的喝彩。那时她站在万人中央，却从未像此刻这般，

被暖意裹得近乎窒息。第三章 灵炊晨雾未散时，柳小烟已能扶着木杖走到溪边。

粼粼波光映出她苍白的脸，发间还沾着昨夜小帅为她熏药的艾草灰。远处传来砍柴声，

混着山雀扑棱翅膀的响动，惊碎了倒映在水面的流云。"当心风邪。

"小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粗布衣裹着松香。他将斗篷披在她肩头，

指腹不经意擦过她冰凉的耳垂。柳小烟瞥见他腰间别着的竹篓，

里头新采的灵草还滴着晨露——正是她前日随口提过的养心莲。灶台上蒸腾的雾气里，

小帅正将野山参切成薄片。刀刃起落间，柳小烟突然发现他切药材的手法竟暗含某种韵律，

像是在画符。"阿爹教的。"他头也不抬，"说药材要顺着纹路切，药效才能活过来。

"陶锅里的汤汁渐渐染上琥珀色，混着当归与茯苓的香气，

竟比宗门丹房里炼制的筑基汤更勾人食欲。午后暴雨突至，柳小烟蜷在窗边运功。

丹田处依然刺痛如绞，残存的毒在经脉里游走，化作冰刃割裂每一丝灵气。

小帅抱着陶罐推门而入，发梢滴着雨水："尝尝这个。"碗里浮着雪白的粥糜，

撒着细碎的金线莲。"凡人吃灵草会爆体而亡。"柳小烟盯着碗里泛着微光的药草。

小帅却舀起一勺吹凉："我加了三两片老陈皮，中和了灵力。"他率先尝了一口，

喉结滚动间，脖颈处青筋未现半分异常。柳小烟望着他被热气熏红的眼角，

突然想起宗门里那些将灵药当糖豆吞的弟子。雨声渐歇时，小帅翻出个布满裂痕的木盒。

"阿爹留下的。"他小心翼翼取出泛黄的手抄本，纸页间夹着干枯的花瓣，

"上面记着些...奇怪的食谱。"柳小烟凑近细看，字迹歪斜处竟写着"以火灵芝为引，

配三百年玄冰参，可重塑经脉"。"你识字？"她猛地抬头。小帅挠挠头，

耳尖泛红："在山神庙偷听过先生讲课。"他指尖划过纸页上的配图，

那些灵草的形态竟比宗门图鉴更鲜活，"阿爹说，最好的药材不是长在悬崖峭壁，

是长在懂得它们的人心里。"暮色漫过草庐时，柳小烟第一次主动开口："教我辨草。

"小帅愣了一瞬，随即笑着往她手里塞了株带刺的野草："这是龙血藤，看着凶，

根须煮水却能止痛。"他的掌心贴着她手背，带着常年握刀的薄茧，"但千万别碰它的汁液，

会让舌头麻上三天。"夜风卷着柴火味涌进窗棂。柳小烟望着小帅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

看他将捣碎的灵菇拌入面糊，揉成星星形状。陶锅盖上的蒸汽凝成水珠，顺着他发梢滴落，

在粗布衣上晕开深色的痕。"尝尝。"他递来烤得金黄的面饼，里头裹着野蜂蜜与碎坚果。

柳小烟咬下一口，酥脆的声响混着甜香在舌尖炸开，远比宗门宴席上的灵果更令人心悸。

她望着小帅期待的眼神，突然想起比试那日，长老们说她"心如坚冰方得大道"。深夜，

柳小烟在榻上辗转。丹田处的疼痛不知何时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胸口某处温热的悸动。

她摸向枕边的香包，布料粗糙的触感里，藏着小帅白天偷偷塞进去的半块糖渍梅子。

窗外月光如水，照着灶台上未熄的炭火，像极了少年眼中跳动的光。

第四章 蚀心晨光刺破窗纸时，柳小烟的指尖第三次在丹田间凝滞。

灵气如困兽般撞向淤塞的经脉，剧痛从尾椎窜上后颈，她攥着床单的指节泛白，

喉间溢出压抑的闷哼。"又疼了？"小帅推门而入，竹篮里的鲜藕还滴着溪水。

他瞥见她额角冷汗，立刻搁下东西去取药罐，"昨天新采的天麻，

配着茯苓...""不用你管！"柳小烟挥开他递来的药碗。陶碗砸在墙上碎裂，

褐色药汁顺着斑驳的土墙蜿蜒而下，像极了那日溪流里的血。她望着小帅怔住的脸，

突然想起他总在药里掺的那点甜——现在想来，倒像是哄小孩的把戏。

小帅弯腰收拾碎片的动作顿了顿，掌心被瓷片划破也浑然不觉。柳小烟盯着他渗血的伤口，

心底腾起莫名的烦躁："凡人就是凡人，连个药都熬不好。"话出口的刹那，

她看见少年睫毛剧烈颤抖，像只被惊飞的蝶。午后暴雨倾盆，柳小烟在溪边练剑。

青鸾剑残影中，她斩断三棵碗口粗的古木，却在收势时踉跄跪地。灵力反噬如潮水般涌来，

她攥着染血的剑柄，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回去吧。"小帅撑着伞蹲下身，

雨水顺着蓑衣的草叶滑进他领口。柳小烟突然挥剑挑飞伞面，

锋利的剑气削断他耳畔几缕发丝："我说过别跟着！"话音未落，

她却被拽进带着草药味的怀抱。"别动。"小帅的声音混着雨声砸在她头顶，

"你的灵脉...在逆行。"他掌心贴着她后心，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衫渗进来。

柳小烟僵在他怀里，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震得耳膜生疼——不是因为伤，

而是因为这个凡人竟能看穿她的狼狈。入夜后，柳小烟在榻上辗转。

白日里的药渣还散落在地，混着她打翻的那碗甜汤。门轴轻响时，她闭着眼装睡，

却感觉到小帅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将碎瓷片一片片捡进竹篮。他的呼吸扫过她手背，

像夜风掠过草叶。"明天给你做莲子羹。"少年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加双倍的糖。

"柳小烟睫毛颤动，指甲掐进掌心才忍住睁眼的冲动。黑暗中，她听见自己混乱的心跳声，

与远处的雷鸣混作一团。次日清晨，柳小烟在灶台上发现碗底的糖渍梅子。

小帅正蹲在院子里劈柴，晨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她攥着那颗梅子走到他身后，

看他肩头旧疤在动作间起伏——那是前日为她采药时摔的。"昨日...对不住。

"话出口时柳小烟自己都惊了。小帅停下动作，斧刃卡在木柴里，"你说过，

修士不该被七情所困。"他转身时眼角带着笑意，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

"我只是怕...怕你疼。"柳小烟望着他掌心新添的伤口，突然想起宗门试炼时，

同门弟子重伤也不过互相扔颗疗伤丹。而这个凡人，会为她熬整夜的药，

会在她发疯时抱住随时可能被剑气所伤的自己。"教我做饭。"她别开脸，耳尖泛红。

小帅愣了一瞬，随即笑得露出虎牙："好啊，先从挑水认柴开始。"他递来的扁担带着体温，

柳小烟接过时，指尖擦过他掌心的薄茧。暮色漫过草庐时，柳小烟笨拙地切着灵姜。

小帅站在她身后，手把手教她顺着纹路下刀。蒸腾的热气里，

她闻见他身上的松香混着药草味，突然觉得丹田处的疼痛没那么难忍了。

或许...偶尔示弱，也不是什么坏事。灶火映红两人相贴的影子，

柳小烟盯着锅里翻滚的汤，第一次希望这平凡的烟火气，能再久一点。

第五章 留春晨雾在草庐檐角凝成水珠，柳小烟对着铜镜束发。

指尖抚过发间那根木簪——是小帅用后山桃木削的，刻着歪歪扭扭的并蒂莲。

铜镜里映出窗外身影，少年正踮脚摘藤架上的金银花，粗布衣被山风鼓起，像只笨拙的白鸟。

"该换药了。"小帅推门而入，竹盘里摆着新捣的药膏。柳小烟望着他眼下的青黑，

想起昨夜自己旧伤发作，他守在榻前熬了整夜的药。"已经好了。"她避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