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吉他的第六根琴弦又断了。
陈默的手指悬在半空,看着微微震颤的金属弦在舞台灯光下泛着冷光。
台下传来零散的哄笑,有人吹起口哨。
他弯腰从琴盒里摸出备用琴弦,汗珠顺着后颈滑进洗得发白的牛仔衬衫领口。
"旧时光"酒吧的空调总是坏在盛夏最闷热的夜晚。
"默默,你女朋友又来查岗啦!
"酒保阿杰冲着后台挤眉弄眼。
陈默抬头时,林晓柔己经倚在调音台旁。
她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真丝吊带裙,卷发像海藻般垂在裸露的肩头,指甲是新做的雾霾蓝。
"不是说今晚要加班?
"陈默把断弦绕成圈塞进裤兜。
林晓柔身上有股陌生的雪松香水味,混着酒吧里的威士忌气息,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想你就来了呀。
"她递来保温杯,枸杞在琥珀色的茶汤里浮沉,"喉咙还没好全,少唱两首吧?
"睫毛膏晕染的恰到好处,像哭过的痕迹。
陈默拧开杯盖的手顿了顿。
三天前的雨夜,他在她手机里看到那条未读消息:"明晚老地方?
"发信人是个蓝天白云的头像。
当时林晓柔在浴室哼着歌,水声哗啦啦盖住了心跳声。
此刻舞台灯光突然暗下来,追光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砖墙上。
林晓柔的影子抬起手,腕表表盘反射的光斑在陈默眼前晃了晃——那是上个月她生日时收到的礼物,表带内侧刻着"Z&T"的缩写。
"我十点半要赶去机场。
"她凑近时耳坠轻颤,"公司临时安排去杭州出差,三天后回来。
"口红是温柔的豆沙色,却在陈默侧脸留下淡粉色印记。
午夜场的客人陆续进场时,陈默在储物间找到了阿杰的摩托车钥匙。
黑色头盔卡在喉咙处发疼,发动机轰鸣声惊飞了巷口的流浪猫。
他记得林晓柔说这次出差是跟女同事拼房,可通讯记录里那个蓝天白云头像的朋友圈,最新定位分明在城南希尔顿酒店。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得像要滴血。
陈默拐进高架桥下的阴影,看见那辆白色轿车停在露天停车场最深处。
副驾驶车窗半开,林晓柔的卷发在月光下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驾驶座上的男人伸手替她别起鬓发,腕表表盘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轮胎碾过碎石子发出脆响。
陈默的指甲掐进掌心,看着林晓柔突然推开车门。
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乱了,真丝裙摆扫过车门时勾出细小的丝絮。
后座车门砰地打开,另一个穿条纹衬衫的男人拽住她手腕。
"不是说好今晚陪我?
"年轻的声音带着醉意。
暴雨就是在这时砸下来的。
陈默站在雨幕里,看着林晓柔轻巧地挣脱两个男人的包围。
她转身时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口红不知何时换成了猩红色,在闪电中像道新鲜的伤口。
"下周二老时间?
"蓝天白云头像的男人摇下车窗。
"看心情。
"林晓柔从坤包里摸出化妆镜,暴雨把她的声音冲刷得支离破碎,"对了,下次别喷古龙水,我过敏。
"陈默的吉他还在酒吧后台淌着雨水。
当他摸到琴颈上那个刻痕时,突然想起去年七夕夜。
林晓柔说工作室要通宵赶设计稿,却在他结束驻唱时捧着蛋糕出现在后台。
她鼻尖沾着奶油说:"默默唱的《克》比原唱还好听。
"此刻琴箱里的雨水正顺着刻痕往下流,那是个歪歪扭扭的"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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