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的足尖点在冰凉的金砖上,鎏金蟠龙灯树在她身侧投下摇曳的光斑。
三百六十面青铜镜将她的身影切割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映着穹顶星图上流转的银河。
"这镜室...好像在呼吸。
"她按住起伏的胸口,指尖触到颈间突然发烫的胎记。
方才穿过墓道时,那些朱砂绘制的飞天突然活了似的,壁画上的箜篌声穿透千年时光,推着她撞进这间缀满铜镜的密室。
腕间银铃无风自动。
当第一个旋转绽开时,林夕听到镜中传来玉石相击的清响。
绯色裙裾扫过灯树,惊起沉睡的萤火,那些幽蓝光点聚成飘带缠绕在她腰间。
第二面铜镜突然漫出水纹,有个玄色身影从涟漪中浮现。
"何人擅闯璇玑阁?
"低沉的嗓音裹着北疆风雪的味道,林夕的舞步踉跄着撞向灯树。
青铜枝杈间悬挂的玉璧叮咚作响,那人广袖翻飞间己掠到她面前。
月光从穹顶的二十八宿孔洞漏下,照亮他苍白面容上妖异的琥珀色瞳孔——那里面盛开着血色的彼岸花。
元昭的手悬在林夕颈间一寸,指尖凝着冰霜。
少女胎记在月光下泛出金红微光,与他记忆深处某个图腾完美重合。
三千青丝无风自扬,发梢扫过墙角的青铜漏刻,停滞了千年的指针突然开始颤动。
"你颈间的朱砂印..."他眼底血纹剧烈翻涌,墓室西角的镇魂灯同时爆出青焰。
那些封印在墙砖里的梵文开始流动,顺着地缝爬向中央的汉白玉祭坛。
林夕忽然听到无数细碎声响,像春蚕食桑,又像骨节生长。
祭坛上的玉璜正在苏醒。
元昭指尖的冰霜在触及胎记的瞬间化作春水。
林夕听见镜阵深处传来玉磬清鸣,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铜镜突然开始顺时针旋转,镜中折射的月光织成一张光网,将两人笼罩在流动的星辉里。
"别动。
"元昭忽然握住她的手腕,玄色蟒纹广袖拂过她裸露的肩头。
他苍白的手指按在青铜漏刻表面,原本将要指向子时的鎏金指针竟开始逆时针飞转,"你惊醒了璇玑阁的时序罗盘。
"林夕的银铃手钏发出细碎悲鸣。
她看见自己散落的青丝正在褪去墨色,发尾泛起霜白,而元昭眼尾的彼岸花纹路却愈发鲜艳欲滴。
三百六十面铜镜此刻映出三百六十种时态——有少女鹤发童颜的暮年,亦有将军银甲染血的少年。
"这是...时空乱流?
"她想要后退,却发现足踝陷进了突然软化的金砖。
那些雕刻着狻猊纹的地砖竟化作流动的黄金,顺着她脚背攀爬成精致的锁链。
元昭突然揽住她的腰肢纵身跃起,踏着旋转的铜镜掠向祭坛。
林夕的裙摆扫过青铜灯树,沉睡千年的鲛人灯突然次第绽放,幽蓝火焰中浮现出飘渺的箜篌之音。
当他的手掌按在玉璜中央时,整个祭坛突然升起二十八道水幕,每道水幕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残影。
林夕在水幕中看见了自己——红衣女子在烽火台上踏着战鼓起舞,城楼下是元昭染血的银枪;祭司装扮的自己在雪山之巅点燃星坛,脚下躺着眉心洞穿的玄甲将军;还有此刻镜室中的自己,正被元昭用染血的手指在眉心勾画图腾。
"往生咒需要巫祝之血。
"元昭忽然咬破指尖,在水幕中写下一串血符。
那些符咒化作赤蝶扑向林夕的胎记,"千年前你用魂飞魄散换我肉身不腐,现在该我为你承受天道反噬了。
"穹顶星图突然发出刺目红光,林夕看见七颗星辰正在连成箭矢形状。
她的舞蹈不受控制地变得凌厉,每个腾跃都带着金戈铁马之势。
当最后个回旋落在祭坛中央时,玉璜突然迸发出耀眼光芒,将三百六十面铜镜全部震碎。
在万千镜片纷飞中,元昭的吻落在她染血的胎记上。
那些承载着千年孤寂的冰霜终于化作热泪,坠入她锁骨凹陷处的星芒胎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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