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青的沉香熏得人太阳穴发胀。
我盯着他博古架上那方明代仿青铜歙砚,水珠正顺着饕餮纹的眼眶往下淌,在檀木托座上积成一滩浑浊的泪。
"九川啊,这单子非你不可。
"黑手套的指尖叩在效果图的大理石柱上,象牙烟嘴在图纸表面划出细小的凹痕。
合同被推到我面前时,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一团霉灰。
那些悬浮物在斜射的阳光下打着旋儿,像极了祖父咽气前用烟灰在炕席上画的引魂符。
右眼毫无征兆地刺痛起来。
自从上个月在慈溪老宅被飞溅的瓦片划伤,这只太极瞳看钢筋混凝土时总蒙着层青翳。
我摸出祖传的鲁班尺,金属包边蹭过图纸的瞬间,竟在沈天青的倒影里溅起一簇幽蓝火星。
西墙的爬山虎己经长成血管脉络的形态。
无人机传回的三维模型在平板电脑上旋转,热成像图中,墙体内部蜷缩着一团人形高热区,后颈位置突兀地凹陷——像被什么利器砍过。
"林工,这破墙邪性得很。
"包工头周槐吐掉槟榔渣,脖颈后的蜈餹疤随着说话蠕动,"上周刚抹的水泥,第二天全裂成八卦纹。
"鲁班尺弹出的二十西山盘磁针正在离卦位震颤。
当我的指尖抚过砖缝,某种黏腻的触感顺着指甲缝往里钻。
老张头突然怪叫一声,他的冲击钻头卡在第七层砖体里,拔出来时缠满絮状物——1932年的《申报》残片,铅字在渗出的黑红浆液中浮沉:"劫匪陈某暴毙狱中,所劫银元下落成谜......"血腥味混着陈年檀香冲进鼻腔。
我猛地回头,发现工人们投在墙上的影子全都少了头颅。
子时的月光把脚手架变成牢笼。
我蜷缩在临时板房的行军床上,听着砖缝里传来银元碰撞的脆响。
手机显示23:47分时,整面西墙开始分泌黏液。
那些民国青砖像蟾蜍的肚皮般起伏,缝隙间银元边缘闪着尸油般的黄光。
我摸出五帝钱压在东南角,罗盘指针却疯转着划破食指。
血珠滴在砖面的刹那,右眼突然烧灼起来——墙体在视野中透明化,黑色脉管正将银元腐蚀成脓血,顺着砖体内部的腔道输往地底。
"活砖煞!
"祖父笔记里的朱砂批注在记忆里炸开。
我抄起生石灰包砸向墙面,砖缝中迸发的尖啸声震碎了防爆灯。
玻璃雨中,半张泛黄当票鬼魅般贴住我的鞋底,紫外灯扫过时浮现出血字:"地相宗庚辰年外门执事陈秋生"。
速效救心丸在舌底化开苦味。
腕表显示凌晨三点,手机屏幕突然跳出八个"4"组成的号码。
按下接听键的瞬间,听筒里传来沙哑的《夜来香》,夹杂着砖块吞咽的咕嘟声。
我翻开祖父的鎏金龟甲,当票边缘的焦痕与龟背裂纹完美咬合。
电脑自动弹出一封加密邮件,附件是1932年汇丰银行的结构图——金库位置赫然标注着今日的勘察坐标。
防爆灯碎片里嵌着半片民国镜框玻璃。
当我凑近查看时,镜中倒影的右眼突然变成竖瞳,嘴角扯出不属于我的冷笑。
手机备忘录自动播放一段杂音,祖父嘶哑的吼叫刺破死寂:"川儿!
见到银元吞血的墙,快......"录音终止在瓷器碎裂的锐响中。
窗外,沈天青的奔驰车尾灯在雨幕里猩红如兽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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