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染苍榆县的石板巷时，裴液正蹲在青砖照壁的裂缝前。
他伸出食指轻抚苔藓覆盖的砖缝，那些潮湿的绿意突然泛起金芒，仿佛有活物在石隙间游动。
这是三年来第七次发现砖缝异动，每次跟踪到城东河神庙就断了线索。
"叮——"铜钱坠地的脆响惊碎暮色。
裴液转身按住腰间铁剑，却见个枯瘦如竹的老乞丐倚着照壁，三枚铜钱正在他脚边滴溜溜打转。
老者布满鱼鳞状斑纹的额头中央，赫然烙着枚暗红符印。
"小郎君在找河神的眼睛？
"老者咧嘴露出青黑色的牙龈，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戌时三刻，月照中庭......"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渗出腥臭的墨绿色黏液。
裴液后退半步。
三日前西街米铺伙计失踪时，目击者说凶手额前也有朱砂印记。
他目光扫过老者腰间鼓胀的布袋——粗麻布边缘沾着半片金丝绣纹，正是失踪孩童襁褓上的明黄云纹。
"老丈说的河神，可是城东庙里那尊独眼石像？
"裴液佯装漫不经心地踢动脚边碎石，暗中调整到最适合拔剑的侧身角度。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在照壁上，老乞丐佝偻的轮廓突然诡异地膨胀起来。
"喀嚓！
"铜钱毫无征兆地崩裂，碎片如利箭嵌入砖墙。
老者皮肤下涌起无数蚯蚓状的凸起，灰布衫瞬间被撑成半透明薄膜。
裴液铁剑出鞘的刹那，老者咽喉发出非人的尖啸，整个躯体像被戳破的水囊般坍缩，灰烬中只余件空荡荡的破衫。
腐臭味扑面而来。
裴液用剑尖挑开灰烬，一枚羊脂玉牌静静躺在砖缝渗出的金芒里。
当他指尖触及玉牌时，照壁突然浮现密密麻麻的蝌蚪文，那些文字扭曲着爬满砖面，最终汇聚成三个血淋淋的大字：丹田种。
"当心，那东西专吃活人魂魄。
"戏谑的童音从头顶传来。
裴液猛然抬头，只见照壁飞檐上蹲着只通体漆黑的猫，金瞳在暮色中灼灼如焰。
它轻盈跃下时，尾尖擦过玉牌表面，竟激发出龙吟般的震颤。
"你追查的河神祭童，不过是给种仙根试药的耗子。
"黑猫舔着前爪，幽蓝火苗在瞳孔深处跳跃，"至于这照壁......"它突然挥爪拍向砖面，青砖应声碎裂，露出里面嵌着的半截森白指骨。
裴液瞳孔骤缩。
指骨上缠绕的银丝，与他七年前在后山乱葬岗发现的尸骸如出一辙。
当年那些尸体额前全都有同样的暗红符印，而教他剑法的疯癫道人正是为追查此事而死。
"想知道真相？
"黑猫尾巴卷住玉牌抛向空中，"吞了这引魂珏，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河神。
"玉牌悬停在裴液面前，表面浮现出流动的星图。
当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时，耳畔突然炸响万千怨魂的哀嚎。
砖缝中的金芒化作锁链缠住西肢，照壁轰然崩塌，显露出后方血雾弥漫的祭坛——三百童男童女的尸骸堆成塔状，塔顶供奉着半颗仍在跳动的青色心脏。
黑猫的嗤笑穿透血色帷幕："欢迎来到螭渊，未来的食仙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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