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蘸着玫瑰膏的指尖在唇上抹开最后一笔艳色,窗外醉仙楼的灯笼亮起,将雕花窗棂的影子投在妆台上。
三更梆子刚敲过第一声,楼下传来龟奴招呼客人的油滑腔调。
"月姑娘,刘大人到了,点名要您那坛梨花白。
"小丫鬟在门外怯生生地通报,脚步声像受惊的雀儿般匆匆远去。
萧月澜拔下鬓边摇摇欲坠的珍珠步摇,铜镜里那双含情目褪去柔媚,露出底下冷硬的轮廓。
喉结上的胭脂盖得不够厚,一道淡色疤痕若隐若现。
指腹擦过疤痕时,三年前的血腥味突然涌上舌尖——那夜七皇子府的火光里,咽下的不只是自己的血。
"让刘大人稍候。
"声音掐出恰到好处的甜腻,手上却将毒簪往袖中又推了半寸。
这己经是本月第三个打听兵部密档的官员,酒里掺的曼陀罗汁该换新方子了。
二楼雅间的冰裂纹瓷盏映着烛光,萧月澜将酒壶倾斜成三十度角,琥珀色的酒液正好漫过盏底鎏金花纹。
"大人尝尝这西域来的葡萄酿..."余光锁着走廊尽头那扇雕兽门的阴影。
戌时三刻起,那个戴银饰的少女就在里面把玩酒杯,指尖在杯沿划出的轨迹分明是北境军中暗号。
刘大人肥厚的手掌突然攥住萧月澜手腕:"月姑娘这手,不像弹琴的..."酒气混着腐臭的牙垢味喷在耳畔。
袖中毒簪滑到掌心,却听见"咔"的轻响——兽纹门开了条缝,银饰少女的侧脸在珠帘后一闪而过。
"奴家替您换盏热的。
"笑着抽手时,指甲在刘大人虎口留下道红痕。
转身刹那,瞥见银饰少女腰间的玄铁令牌闪过冷光,那上面缠枝纹的走向...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母妃下葬时陪葬的玉佩,纹样不该出现在活人身上。
亥时的更鼓刚敲过,萧月澜端着醒酒汤推开兽纹门。
银饰少女背对门口,正用匕首削着梨子,刀刃每次划过果肉都带起细微的破空声。
"姑娘..."话音未落,匕首突然调转方向刺来。
后仰时发髻撞上博古架,瓷瓶坠地的脆响中,冰凉刀尖己挑开衣领。
喉结疤痕暴露在烛光下的瞬间,少女耳坠上的银铃铛发出毒蛇吐信般的窸窣声。
"小殿下这身骨头,"她指尖抚过玄铁令牌上未干的血迹,"够换三万两黄金吗?
"袖中毒簪同时抵住她颈动脉,两人像两柄出鞘的剑互相架着命门。
少女突然轻笑,捏碎的酒杯渣簌簌落在萧月澜的裙摆上。
鎏金屏风映出交错剪影,少女佩刀突然调转刀柄敲在萧月澜腕间。
剧痛中毒簪坠地,冰凉的东西滑入袖袋。
少女退后时故意让令牌在烛火下翻转,内侧的朱砂印像道新鲜伤口。
子时的梆子声传来时,萧月澜用凤仙染红的指甲撬开妆奁暗格。
三年未动的皇子印信躺在绢帕上,与袖中摸出的玄铁令残片拼时,背面的防伪纹严丝合缝。
铜镜里的胭脂被冷汗晕开,露出底下苍白的脸。
窗外飘来银饰少女哼的北境小调,调子里藏着萧氏皇族祭祖时的鼓点节奏。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喉结疤痕,妆台上并排放着毒簪和那半块玄铁令。
醉仙楼的笑语笙歌突然变得很远,耳边只剩下三年前那场大火里,母妃最后塞给玉佩时,金线勾缠的缠枝纹刮过掌心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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