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巨响炸开,朽坏的木门轰然向内敞开,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灰尘簌簌落下,呛得人眼鼻难受。
赵三强一脚把门踹开,挺着个油腻的肚子,身后跟着两个吊儿郎当的跟班,迈着八字步就跨了进来。
他那双小三角眼飞快地扫视屋内,看到这几乎称得上家徒西壁的景象,嘴角毫不掩饰地咧开,露出鄙夷。
他还故意在稍微干净点的地面上,使劲蹭了蹭鞋底沾满的烂泥。
“林云天,滚出来见老子!”
声音粗粝难听,在空屋里回荡,震得人耳膜发疼。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那死鬼老爹欠我五百两银子,本金加利息!
今天,必须给个交代!”
林云天从里屋快步走出,脸色因气愤和久未进食的虚弱而显得有些苍白,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但他眼神并未躲闪,首视着赵三强那张肥脸,目光平静,藏着一股寒意。
袖子里的拳头早己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赵三强,我爹的债,我认。”
他开口,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但五百两?
我记得很清楚,当初借的只是一百两。”
赵三强“嘿”地笑了一声,露出满口黄牙,随即“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了林云天脚边不远,污秽不堪。
“一百两?
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利滚利,懂不懂?
小子,少跟老子在这儿算芝麻绿豆!”
他逼近一步,肥硕的身躯几乎要撞上林云天,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别废话!
今天拿不出钱,这破宅子就归老子!
不想吃苦头,就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他身后的一个跟班立刻配合地上前,捏着拳头,骨节发出“咔咔”的脆响,眼神不善地盯着林云天,随时准备动手。
另一个则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屋里仅存的几件破烂家具,似乎在盘算着拆下来能卖几个铜板。
林云天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五百两……这对他来说,和一座金山没什么区别。
家里能变卖的东西早就被父亲败光了,连母亲留下的最后几件不值钱的首饰也没能保住。
如今,只剩下这栋西处漏风的老宅,勉强算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是林家几代人传下来的根,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这宅子是我林家祖产,不可能给你。”
林云天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无法动摇的坚持。
“哟呵?”
赵三强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后仰了一下身子,肚子上的肥肉都跟着颤了颤,“嘴还挺硬?
林家祖产?
你们林家?
早他娘的完蛋了!
还真当自己是当年那个什么……哦对,修仙家族呢?”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狗屁!
现在就是个连饭都快吃不起的穷光蛋!
守着这堆破木头烂瓦片,能当饭吃?
能修出个鸟来?”
他唾沫横飞,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林云天,别给脸不要脸!
老子给你三天时间!”
赵三强伸出三根粗短油腻的手指,几乎戳到林云天眼前,眼神变得凶狠,“三天!
要么乖乖捧着五百两银子送到我赵府,要么……哼,老子就亲自带人来,把这破房子给你拆了!
到时候,把你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从这里扔出去!”
说完,赵三强轻蔑地又扫了一眼屋內,彷彿多看一眼都污了他的眼,临出門前,還故意一腳踢翻了門邊一個破舊的瓦罐,碎片西濺。
“三天後,老子來收房!”
他丟下這句話,肥胖的身軀擠出門框,帶著跟班揚長而去,留下敞開的大門和一地狼藉。
敞开的大门呼呼地灌进冷风,卷起地上的灰尘,也吹散了屋里仅存的那点人气。
冷风像是有了实体,争先恐后地涌入,瞬间包裹住林云天。
他打了個寒噤,身體不由自主地靠向身後的牆壁,冰冷粗糙的牆面刺激著他的皮膚,也似乎凍結了他的思緒。
屋子裡瀰漫著灰塵和腐朽的氣味,嗆得他喉嚨發癢。
窒息感紧紧攫住了他。
他茫然地环顾这空荡荡的家。
墙壁斑驳,露出里面的黄土。
屋里除了几件最基本、最破旧的桌椅板凳,几乎什么都没有。
屋顶的瓦片似乎也松动了,抬头望去,仿佛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这里,真的曾是他记忆里充满温暖和骄傲的地方吗?
他閉上眼,腦海裡卻閃過爺爺當年嚴厲又帶著期盼的眼神,那時的林家雖只是青陽鎮一個不起眼的小小修仙家族,卻也曾有過訪客盈門的短暫風光,受人幾分敬畏,哪像現在… 父親不成器的臉,母親偷偷抹淚的樣子,一一浮現,像針一樣扎著他的心。
修仙?
这两个字如今听来,多么遥远,多么讽刺。
现实是,三天之后,他可能连这最后的容身之所都将失去,彻底沦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不行!
祖宅… 這是林家最後的根了。
難道真要眼睜睜看著它被趙三強那種人奪走?
絕不能就這樣認命!
一股强烈的不甘如同火苗,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瞬间驱散了些许寒意。
他猛地睜開眼,扶著牆壁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就算是窮途末路,也不能坐以待斃!
就算最后真的要被赶出去,也要拼尽全力!
这老宅是祖上传下来的,爷爷和父亲都没能发现什么隐藏的秘密,不代表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万一呢?
万一某个被遗忘的角落,藏着能解这燃眉之急的东西呢?
哪怕只是一线微弱的希望,也值得去寻找!
他立刻行动起来,不再有丝毫犹豫。
從里屋開始翻箱倒櫃。
動作起初有些急躁,但很快沉靜下來,變得異常仔細。
掀開蒙塵的床板,裡面空空如也,只有幾隻受驚的蟲子慌忙逃竄。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蟲子都比他富裕。
打開吱呀作響的舊衣櫃,幾件洗得看不出原色的破衣服掉了出來,散發著經年累月的霉味。
他耐著性子將衣服抖開,仔細檢查夾層,依然一無所獲。
牆角堆著幾個破陶罐,他一個個搬開,敲敲打打,希望能聽到點不一樣的聲音,結果只有灰塵撲面而來,嗆得他連連咳嗽。
汗水浸濕了他額前的頭髮,和灰塵混在一起,在臉上劃出髒污的痕跡。
雙手早己烏黑,指甲縫裡全是泥垢和木刺,有些地方甚至被粗糙的木頭劃破了皮,滲出血絲。
他几乎是掘地三尺般翻找了近一个时辰,屋子被他翻得更亂了,可除了絕望,什麼都沒找到。
他靠著牆壁喘息,心頭那點剛燃起的火苗,幾乎要被這冰冷的現實徹底澆滅。
真的… 什麼都沒有了嗎?
他頹然地掃視著這片狼藉,目光落在書房那張最不起眼、最古老、最破舊的書桌上。
那是爺爺用過的,後來父親也用過,除了舊,看不出任何特別。
他幾乎是出於慣性走了過去,手指沿著桌面邊緣滑動,檢查著每一個可能的縫隙。
就在他胸口那股不甘幾乎要被冰冷的現實徹底澆滅,絕望再次涌上心头,準備徹底放棄,承認自己異想天開的時候,他的手指在書桌內側,靠近桌腿連接的隱蔽處,忽然触碰到了一处异样的感觉。
那不是木头粗糙的纹理,而是一种更坚韧、更平滑的触感,似乎隐藏在木板的夹层之中。
他心臟猛地一跳,呼吸瞬間停滯。
他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嘗試著摳挖那處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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