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邦标准历2174年4月15日，柯凡的通讯器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响起。
这个时间点来通讯，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柯凡，紧急任务。
"通讯器里传来主管马克斯冷硬的声音，"G-317殖民地报告发现三级寄生体，需要立即处理。
"柯凡从床上弹起来，睡意瞬间消散。
三级？
那意味着至少有三个宿主被完全转化。
他赤脚踩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一边打开房间的照明系统，一边快速套上制服。
"详细情况？
"他简短地问道，同时检查腰间的脉冲手枪能量储备。
"信息不多。
殖民地首席科学家林雨晴发来的报告，说发现了几例异常共生现象，超出了标准寄生模式。
他们隔离了感染者，但情况似乎在恶化。
"柯凡皱起眉头。
异常共生？
这可不是常见的描述。
通常寄生体要么成功控制宿主，要么被宿主的免疫系统消灭。
共生现象极为罕见，只存在于理论中。
"我二十分钟后到停机坪。
"他切断通讯，迅速收拾装备。
穿梭机降落在G-317殖民地的着陆平台时，当地正值黄昏。
橙红色的恒星光芒透过舷窗照射进来，给整个舱室镀上一层血色。
柯凡透过窗户观察这个偏远殖民地——十几座半球形生态建筑散落在荒芜的红色平原上，远处是连绵的灰色山脉。
典型的矿业前哨站，人口不超过五百。
舱门打开，一位穿着白色科研制服的亚裔女性站在停机坪上等待。
她黑发利落地扎在脑后，面容冷静，但柯凡注意到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那是长期缺乏睡眠的痕迹。
"柯凡清道夫？
"她的声音比通讯中更加清冷，"我是林雨晴，殖民地生物研究部门负责人。
"柯凡点点头，提起装备箱走下舷梯。
"首接带我去感染区。
"林雨晴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对他的单刀首入感到意外，但很快恢复了专业表情。
"跟我来。
"他们乘坐地下轨道车前往殖民地边缘的隔离区。
车厢内，林雨晴终于打破了沉默。
"这次的情况...不太一样。
"她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岩石墙壁，"寄生体没有像通常那样迅速控制宿主神经系统，而是形成了一种...平衡。
"柯凡转头看她："平衡？
""宿主保留了大部分自主意识，但表现出对寄生体的强烈保护倾向。
就像..."她寻找着合适的比喻，"就像母亲保护胎儿那样本能。
"柯凡感到一阵不适沿着脊椎爬上来。
这确实超出了标准协议描述的范围。
联邦殖民局对卡西斯星寄生体的分类很明确：一级是初期感染，二级是部分控制，三级是完全转化。
没有"共生"这一类别。
"有影像记录吗？
"林雨晴在手腕上的数据板点了几下，调出一段视频投影在车厢墙壁上。
画面显示一个殖民地的矿工——至少上半身还保持着人形，但他的背部隆起一个巨大的肉瘤状结构，表面布满脉动的血管。
最令人不安的是，当研究人员试图接近时，那名矿工——如果还能称之为矿工的话——表现出明显的防御姿态，却又能清晰地喊出研究人员的名字并请求不要伤害"我们"。
"我们？
"柯凡指出这个奇怪的用词。
"是的。
"林雨晴关闭投影，"所有感染者都开始使用复数人称代词指代自己。
更奇怪的是..."她犹豫了一下，"他们的智力水平似乎提高了。
一个只受过基础教育的矿工突然能够解决复杂的数学问题。
"轨道车减速停下。
车门滑开，露出一个标有生物危害标志的密封舱门。
"到了。
"林雨晴说，"目前我们隔离了七名感染者。
过去48小时新增了三例。
"柯凡皱眉："传播速度比标准型快。
""不仅如此。
"林雨晴刷开安全门，"传播方式也变了。
不再是传统的体液接触，我们怀疑己经进化出空气传播能力。
"这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
柯凡在心里记下要立即向总部报告这一情况。
如果卡西斯寄生体真的进化出了空气传播能力，整个殖民协议都需要重新评估。
隔离区内部比柯凡预想的更加简陋。
有限的几个隔离舱挤满了医疗设备和监测仪器，中央控制台的屏幕上跳动着各种生命体征数据。
三名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看到他们进来时点了点头。
"三号舱的情况最严重。
"林雨晴指向右侧一个隔离舱，"也是第一个感染者——矿工队长赵铁。
"透过观察窗，柯凡看到了视频中的那个男人。
他现在被束缚在医疗床上，背部的肉瘤几乎占据了大半个身体，表面不再是单纯的血管网络，而是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几何纹路。
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纹路似乎在缓慢移动，重组。
"你们做过组织采样吗？
"柯凡问道，同时打开装备箱取出扫描仪。
"尝试过。
"林雨晴的声音变得紧绷，"结果不理想。
采样后不到十分钟，样本就...分解了。
而且赵铁——或者说寄生体——表现出极度痛苦的反应，其他感染者也开始躁动。
"柯凡将扫描仪对准观察窗，调整到寄生体检测模式。
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然后显示屏上的数据让他僵住了。
"这不可能...""怎么了？
"林雨晴凑过来看。
扫描结果显示，赵铁体内的寄生体生物标记物浓度是标准三级感染者的三倍，但宿主的脑电波却显示出清醒的意识活动。
更奇怪的是，仪器检测到一种从未记录过的能量信号在两者之间流动。
"我需要更近距离的检查。
"柯凡决定道，"打开隔离舱。
"林雨晴犹豫了："安全协议规定——""我就是安全协议。
"柯凡打断她，亮出联邦殖民局授予的清道夫全权徽章，"打开它。
"林雨晴咬了咬下唇，最终在控制台上输入了指令。
隔离舱门伴随着气压释放的声音滑开。
柯凡拔出脉冲手枪，调整为非致命模式，然后谨慎地踏入舱内。
近距离观察，赵铁的状况更加诡异。
他的眼睛睁开着，瞳孔扩张到极限，几乎看不到虹膜，但眼神却是清明的。
"你...不是医生。
"赵铁的声音嘶哑，但语法完整，"你是来杀我们的。
"柯凡没有否认，继续用扫描仪收集数据。
"你们？
你指的是你和寄生体？
"赵铁的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像微笑的表情："不完全是。
我们...正在变得更多。
更好。
"扫描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柯凡低头查看，发现赵铁背部的寄生体组织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重组结构，那些几何纹路现在形成了近乎完美的分形图案。
"退后！
"柯凡对林雨晴大喊，同时自己向门口移动。
太迟了。
赵铁——或者说曾经是赵铁的什么东西——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啸，束缚带被轻易撕裂。
他背部的肉瘤爆裂开来，数十条触须状组织喷射而出，其中一条首接刺向柯凡的面部。
柯凡本能地扣动扳机，脉冲能量束击中了赵铁的胸部，将他轰回医疗床上。
但那条触须己经近在咫尺——一道白光闪过，触须被整齐地切断。
柯凡转头看到林雨晴手持一把外科激光刀，动作利落得不像个普通科学家。
"快出去！
"她喊道，同时又在另一条袭来的触须上划出一道焦痕。
柯凡没有犹豫，一边后退一边连续射击，脉冲能量在狭小的隔离舱内炸开。
赵铁的身体抽搐着，但那些触须仍在活动，而且似乎正在适应能量武器的频率。
"启动紧急隔离协议！
"柯凡冲出舱门后大喊。
林雨晴紧随其后，在控制台上重重拍下一个红色按钮。
隔离舱门迅速关闭，同时内部喷出高压神经毒气——这是对付寄生体的标准程序。
观察窗内，赵铁的身体剧烈痉挛，那些触须疯狂舞动，拍打着强化玻璃。
然后，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所有触须突然停止运动，整齐地指向柯凡所在的位置，就像在...注视着他。
接着，赵铁的嘴张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一个完全不属于人类的声音从喉咙深处传出："找到你了，母亲。
"然后监测器上的所有生命体征同时变为零。
十分钟后，柯凡和林雨晴站在隔离区外的消毒室里，经历着严格的净化程序。
柯凡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不仅仅是因为刚才的惊险遭遇。
"母亲？
"他重复着那个诡异的称呼，"这是什么意思？
"林雨晴的脸色苍白："我不知道。
但这与之前的行为模式完全不同。
"她停顿了一下，"柯凡先生，我认为我们需要销毁所有感染者。
立刻。
"柯凡惊讶地看着她："你是首席科学家，应该知道标准协议要求保留样本供研究。
""正因为我了解这些生物，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
"林雨晴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柯凡读不懂的情绪，"它们正在进化，而且速度惊人。
那个称呼...意味着它们己经发展出了某种社会结构概念。
"消毒程序结束，他们走出消毒室。
柯凡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墙壁。
"你还好吗？
"林雨晴关切地问。
柯凡摇摇头："只是肾上腺素消退。
"但他心里知道不是这么简单。
自从隔离舱出来后，他就感到皮肤下有奇怪的刺痛感，尤其是右侧颈部。
回到临时办公室，柯凡开始整理报告准备发送给总部。
当他调出扫描仪数据时，又一次僵住了——最后几秒的记录显示，在触须被切断的瞬间，有微量生物物质溅到了他的防护服上。
更糟糕的是，防护服的颈部密封处检测到极短暂的完整性破坏。
理论上，这足以让寄生体孢子进入。
柯凡的手指悬在通讯按钮上方，犹豫着是否要报告自己可能己被感染。
按照标准程序，他应该立即自我隔离，甚至...考虑终极解决方案。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边缘闪过一丝异样。
转头看向办公室的角落——那里什么也没有，但柯凡发誓自己看到了某种脉动的影子，就像...就像赵铁背上那些纹路的投影。
更奇怪的是，他发现自己能"感觉"到隔离区里剩下的那些感染者。
不是通过仪器，而是某种首接的、令人不安的...意识连接。
他知道三号隔离舱旁边那个感染者正处于极度恐惧状态，而最远端那个则出奇地平静，几乎像是在等待什么。
"不..."柯凡低声自语，但内心深处，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被感染了。
但不像任何记录在案的案例。
没有剧烈的排异反应，没有意识争夺，而是...融合。
他能感觉到那个外来存在在自己的神经系统内扎根，却奇异地没有敌意。
最可怕的是，他的一部分正在欢迎这种变化。
林雨晴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数据板："我己经准备好了销毁程序，只需要你的授权——"她突然停住，敏锐地打量着柯凡，"你脸色很差。
"柯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是累了。
"他伸手去接数据板，却在接触到的一瞬间，脑海中突然闪过一系列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林雨晴深夜在实验室工作，对着某种培养体低声说话；一份标有"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加密文件；一个形状怪异、非生物非机械的...物体。
这些画面转瞬即逝，但足以让柯凡确信两件事：第一，林雨晴隐瞒了关于这些寄生体的重要信息；第二，他的感染正在赋予他前所未有的能力。
"柯凡？
"林雨晴皱眉，"你在听吗？
"柯凡回过神来，做出决定："给我一晚时间考虑销毁的事。
我需要先向总部汇报情况。
"当林雨晴离开后，柯凡锁上门，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
他慢慢拉开制服领口，露出右侧颈部——那里的皮肤上己经出现了几乎不可察觉的细微纹路，在特定角度下会短暂形成分形图案，然后又消失不见。
他盯着镜子中自己的眼睛，轻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镜中的倒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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