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轿摇晃着穿过长安城的雪夜,沈知意攥紧手中喜帕,指甲掐进掌心。
那抹刺痛真实得令人战栗——她竟真的回到了十七岁这年,嫁与李承安的前夜。
"姑娘,前面就是李府了。
"陪嫁丫鬟阿沅掀起轿帘,细雪裹着梅香扑进来。
知意望着灯笼下若隐若现的朱漆大门,忽然低笑出声。
前世她便是这般满怀憧憬地踏入这座宅院,首到三年后被丈夫亲手灌下软筋散,像货物般扔进醉仙楼后巷。
红盖头下,她咬破舌尖。
血腥气在口中漫开,如同前世悬梁时喉间涌出的血沫。
还记得那夜李承安捏着她的下巴冷笑:"你当真是沈家最蠢的女儿,连嫁妆铺子的契书都肯交予我。
"此刻怀中的锦囊贴着心口发烫,那里装着真正的房契。
前世她因着"夫妻一体"的痴念,第二日便将母亲留下的十二间铺子拱手相让。
今晨重生在梳妆镜前时,她己用赝本替换了妆奁中的真契。
"新人跨火盆——"喜娘尖细的嗓音刺破雪幕。
知意垂眸盯着门槛前跃动的火舌,忽然想起前世醉仙楼那场大火。
她被困在三楼雅间,看着李承安揣着银票头也不回地离去。
绣鞋碾过炭火时,她特意让火星溅上嫁衣,金线绣的并蒂莲瞬间焦黑蜷曲。
洞房内龙凤烛噼啪爆响,李承安挑开盖头时,知意适时露出羞怯的笑。
烛光映着他清俊的眉眼,与记忆中毒酒映出的狰狞面孔重叠。
"娘子..."他伸手要解她衣带。
知意突然掩面咳嗽,袖中滑落的帕子染着猩红。
这是她方才在轿中咬破指尖涂的胭脂。
"夫君见谅,前日染了风寒,咳咳...莫要过了病气..."李承安的手僵在半空。
前世他便是这般,新婚夜得知她染病后拂袖而去,三日后就纳了柳姨娘。
知意透过指缝看他眼底闪过的嫌恶,心底冷笑更甚。
待脚步声消失在回廊尽头,她起身推开雕花窗。
雪粒子扑在脸上,远处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
妆台铜镜里,少女眉眼如画,眼尾却凝着化不开的寒霜。
她从妆奁暗格取出银簪,就着烛火烤得通红,狠狠按在掌心。
皮肉焦糊的气味里,一朵血色梅花在莹白肌肤上绽放。
就像前世被烙铁烫毁容貌时,她在剧痛中记住的每一道伤。
"这一世,我要你们尝尝被至亲背叛的滋味。
"她对着镜中人说,窗外北风卷着雪片撞在窗棂上,像无数冤魂在鼓掌。
她从妆奁暗格取出银簪,就着烛火烤得通红。
跃动的焰光里,忽然映出前世种种——李承安用这簪子挑开她衣襟时说的"美人如玉",后来却把它插进她琵琶骨锁在青楼暗室。
喉间泛起腥甜,仿佛又听见那些狎客用簪头划她脊背的嗤笑:"状元夫人?
不过是个千人骑的......""嗤——"银簪按进掌心的瞬间,血肉蒸腾起白烟。
疼痛如毒蛇顺着经脉啃噬心脏,却抵不过前世被剜眼时的万分之一。
那日她摸索着爬向窗棂,听见李承安在楼下对老鸨说:"这双瞎眼倒省了蒙布的钱。
"铜镜里的少女疼得蜷缩指节,嘴角却绽开诡异的笑。
掌心皮肉翻卷的梅花,恰似醉仙楼后院那株被她鲜血浇灌的老梅——被卖进青楼的第一年,她曾咬断舌头血溅梅枝,如今倒真成了刻进骨血的图腾。
"不够......"她颤抖着将簪子再度按向伤口,让焦糊味盖过记忆里粘稠的麝香。
前世临死前,她就是用这截白骨在墙上刻满"李承安"的名字,每个字都渗着脓血。
而今重活一世,这名字合该用他们的血来写。
窗外北风卷着雪片撞在窗棂上,像无数冤魂在鼓掌。
她忽然想起被活埋进乱葬岗那夜,野狗撕扯她残躯时,骨骼也发出这般清脆的响。
那些畜生绿莹莹的眼睛,此刻正透过李承安温润的皮相,在她眼前幽幽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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