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民国街道的布景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林夏第十七次重重摔进泥坑时,人工降雨系统的轰鸣声恰好盖住了她膝盖骨撞击青石板的脆响。
旗袍下摆渗出的血丝在雨水中晕开,像朵凋零的杜鹃花。
"卡!
替身会不会演戏?
"武术指导踹翻水桶,铝制桶身砸在临时搭建的雨棚支架上,惊得监视器旁的场务差点打翻星巴克。
"眼珠子往镜头方向转!
你当观众爱看你后脑勺?
"林夏抹了把脸上的泥水,睫毛膏晕染成灰黑色的细流钻进衣领。
她撑着地面起身,指甲缝里嵌进的碎石子随着握拳动作更深地扎进皮肉。
"对不起,我再试一次。
""试个屁!
大夜戏全组陪你耗?
"武术指导扯开防水夹克拉链,露出脖颈处纹着的关公像,"知道女一号时薪多少吗?
你这种替身——"片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监视器区域的黑伞群无声移动,伞沿雨水连成珠帘,隐约露出伞下男人瘦削的下颌线。
执行导演手里的对讲机滑落在地,电流杂音里传出B组导演的询问:"还拍不拍了?
"陆沉舟的牛津鞋碾过半截烟蒂,积水倒映着他弯腰查看监视器的身影。
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平板电脑,被删减片段里林夏跌倒的循环播放。
在第三遍回放时,钢笔尖突然悬停在某帧画面上——泥水溅起的瞬间,她瞳孔里转瞬即逝的破碎感像被击碎的琉璃。
"这替身叫什么?
"执行导演的喉结剧烈滚动:"陆总,她就是临时顶替的群演,资料都没入系统......"钢笔在平板电脑上圈出红框,陆沉舟的声音比人工降雨更冷:"给她换妆,二十分钟后试镜《白夜》女主。
"化妆间的灯泡坏了两盏,剩下三盏投下惨白的光。
林夏盯着镜子里被粉底盖住淤青的脸,化妆师正在给她贴下眼睑的亮片。
"别眨眼,"化妆师用镊子尖蘸着胶水,"陆导最讨厌假睫毛脱胶。
"门外传来制片主任刻意压低的声音:"律师到了,违约金条款要改吗?
""陆总说照旧。
"助理的脚步声停在门口,"但补充条款加一条:签约后立即终止所有现有合约。
"林夏的指尖在旗袍盘扣上打滑。
梳妆台上摊开的合约书足有二十页,甲方签名处"陆沉舟"三个字的墨迹尚未干透,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最后一页的违约金数字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足够买下老家整条商业街。
"林小姐?
"黑衣律师递来万宝龙钢笔,"陆总在车里等。
"雨刮器在迈巴赫车窗上划出扇形轨迹。
林夏看着自己映在车窗上的脸,十八线小艺人突然变成待爆女主的荒诞感,比膝盖的伤口更让人清醒。
"我能问为什么选我吗?
"陆沉舟的视线从财务报表上抬起,车载香氛的雪松味突然变得浓烈。
"你被剪掉的七个镜头,"他翻开iPad相册,"每个瞳孔震颤的频率都一样。
"闪电劈开云层,照亮合约上鲜红的公章。
林夏突然发现陆沉舟左手无名指有道疤,结痂的伤口像条蜈蚣——这是三年前他在金橄榄奖颁奖礼失踪时留下的,八卦论坛盖了八千楼讨论的谜题。
钢笔悬在签名栏上方时,剧组大喇叭突然传来武术指导的咒骂:"操!
那替身偷了老子通告单?
"紧接着是执行导演的呵斥:"闭嘴!
那是陆总新戏女一号!
"雨声忽然变大。
林夏签下名字的力道划破了三页纸,墨迹顺着纤维晕染开来,像她旗袍上那朵血杜鹃终于找到了绽放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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