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涂抹在礼堂的红木地板上。
开学典礼进行到第三项流程，校长冗长的致辞让空气变得昏沉。
沈昭然坐在第三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凹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砸过，又被人悄悄抚平。
"下面请学生代表周予安发言。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沈昭然抬头，看见一个高挑的男生晃着肩膀走上台。
他校服领口敞着，右耳三颗银质耳钉在顶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像一串被强行钉入白昼的星星。
"关于新学期的展望……"钢笔突然在他手中爆裂，深蓝墨汁喷溅在雪白衬衫上，像一场微型宇宙大爆炸。
台下响起窸窣的笑声。
教导主任的眉头拧成死结，而当事人却盯着墨渍眨了眨眼，仿佛在研究某个有趣的化学实验现象。
沈昭然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纸巾——己经沾满了机油和铅笔灰——又悻悻地塞了回去。
鬼使神差地，她抽出那方洗得发白的蓝格子手帕。
"擦一擦。
" 声音比预想的还要轻，几乎淹没在礼堂的嘈杂里。
但男生立刻转过头，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透明的浅棕色。
他接过手帕时，小指上的创可贴蹭过她的虎口，带着篮球场塑胶跑道的余温。
"谢了，学霸同学。
"他晃了晃绣着齿轮图案的手帕角落，学生证上的名字在他唇齿间转了个圈。
"沈——昭——然。
"她收回手的动作太快，肘关节撞翻了笔记本。
纸张散落的瞬间，周予安看见某页边缘写着一行小字：”Mg + ZnSO4 = MgSO4 + Zn“（你的镁，夺走了我的锌）阳光突然变得刺眼。
沈昭然蹲下身时，马尾辫扫过脖颈，露出一截苍白的皮肤——那里蜿蜒着一道淡色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精心测量过长度。
"三班集合！
"班主任的喊声横插进来。
周予安把揉成一团的手帕塞进口袋，没看见沈昭然将笔记本紧按在胸口的样子，更没发现她补全的那行字：”反应条件：不可逆。
ΔH＜0（放热反应）“礼堂的嘈杂声还未散尽，月考成绩单己经贴在了高二（3）班的后墙上。
沈昭然站在人群最外围，目光越过攒动的头顶，精准地落在榜首——沈昭然，数学98分。
这个数字像一枚精确咬合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卡在她预设的位置上。
"哇哦，学霸又断层第一啊。
"带着机油味的热气突然喷在耳畔。
沈昭然猛地侧身，周予安正弯腰凑近，右耳耳钉擦着她的校徽掠过。
他手里转着个篮球，指尖沾着新鲜的草屑和墨水渍——那件染墨的衬衫居然还没换。
"让一让。
"她往墙边挪了半步。
周予安首起身，篮球在指尖转了个漂亮的弧线。
"别这么冷淡嘛，帮扶对象。
"他指了指成绩单最下方——周予安，数学36分鲜红的数字像道裂痕，突兀地横亘在整齐的分数列里。
班主任的板擦敲在讲台上。
"按月考成绩结对子，沈昭然带周予安。
"篮球突然砸在沈昭然课桌上，震飞了一支铅笔。
周予安单脚踩在她前排椅子上，校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露出腰间贴着的膏药。
"以后多指教啊，沈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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