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秋天来得格外早,纺织厂家属院的梧桐叶还没黄透,就打着卷铺在水泥地上。
王星河蹲在巷口煤渣堆旁削铅笔,厂区大喇叭正在播报下岗名单,父亲王建国的名字混在三百多人里,像枚生锈的钉子在耳膜上刮擦。
她听见母亲周慧玲在逼仄的厨房里打鸡蛋,瓷碗磕碰声比往日更急促。
三合板隔断那边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混合着劣质烟草的焦糊味。
十五岁的妹妹明月趴在小方桌上写作业,圆珠笔尖在数学练习册上洇出深蓝色的旋涡。
"姐,这道应用题......"明月刚抬头,就被母亲陡然拔高的声线掐断话头。
"王建国!
厂里说买断工龄给六千?
六千块能顶什么用?
"周慧玲攥着锅铲冲进里屋,围裙上的油渍在晨光里泛着浑浊的光,"明月下月补习费要交,星河高三的教辅资料......"王星河把铅笔屑拢进掌心,碎屑刺得掌纹发痒。
她记得上个月父亲在锅炉房值夜班,工装裤口袋里总揣着用油纸包好的芝麻糖,深夜归来时糖块带着体温,在姐妹俩枕边融成黏稠的甜。
此刻父亲佝偻着背,食指在搪瓷缸边沿画圈:"陈主任说......说是政策。
"烟灰簌簌落在褪色的劳动模范奖状上,玻璃相框里1987年的父亲还穿着笔挺的工装,胸前的红花红得刺眼。
中秋节前夜,明月把存钱罐里的硬币倒在床上。
五角、一元的银色圆片在蓝白格子床单上滚成星河,她跪坐着数到第七十三枚时,夜市方向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
"星河!
快按住你爸!
"母亲的尖叫穿透薄墙。
王星河冲进客厅时,看见父亲正把电视机往地上掼,雪花屏在水泥地面绽开蛛网状裂痕。
酒气混着汗酸味扑面而来,父亲通红的眼睛盯着虚空某处:"老子在锅炉房干了二十年......"母亲捂着左脸缩在墙角,指缝间渗出暗红。
王星河这才注意到柜门玻璃映出的倒影——母亲总是梳得齐整的鬓发散落几绺,像被暴雨打湿的蛛网。
明月突然扑上去抱住父亲扬起的胳膊,少女细瘦的腕骨在男人粗壮的小臂下脆得像芦苇。
"爸,我找到工作了!
"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带着不合时宜的雀跃,"录像厅招晚班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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