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周雨晴第五次检查录音笔的电量，确保它不会在关键时刻罢工。
酒店宴会厅的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通明，觥筹交错间，西装革履的商界精英们正三三两两地交谈。
作为《商业前沿》的资深记者，这种科技峰会她参加过太多次，早己对浮夸的场面和空洞的演讲词麻木不仁。
"接下来，有请创见科技创始人兼CEO程远先生，为我们带来情感计算与人工智能的未来主题演讲。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音响系统传来。
雨晴抬头看向舞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正从容地走上台阶。
他穿着深蓝色衬衫，没打领带，在一众正装打扮的演讲者中显得格外随意。
当聚光灯打在他脸上时，雨晴注意到他有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和略显凌乱的黑发，看上去不像科技公司CEO，倒像个大学讲师。
"感谢各位。
"程远的声音低沉清晰，没有使用讲稿，"今天我想谈的不是算法优化或商业模式，而是技术中最容易被忽略的元素——人类情感。
"雨晴微微挑眉。
这种开场白在科技峰会上实属罕见，她放下了手机，开始认真记录。
程远展示了一段视频：一个自闭症儿童通过他们开发的AI界面，第一次成功向父母表达了"爱"。
会场安静下来，雨晴感到胸口一阵莫名的紧缩。
"我们过于关注AI的智能，却忘记了人工的本质是为人服务。
"程远指向屏幕上的数据流，"这套系统能识别42种微表情和28种声调变化，但它的终极目标不是分析，而是连接。
"雨晴注意到，当程远谈到技术细节时，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纯粹的热情；而当他讲述用户故事时，语气又变得异常温柔。
这种反差让她产生了好奇——这位CEO似乎与那些只关心融资和估值的创业者不太一样。
问答环节，雨晴举手获得了提问机会。
"程先生，您的演示令人印象深刻。
但考虑到贵公司去年接受了军方的研究资金，您如何保证这项技术不会被用于情绪监控甚至操控？
这种情感连接是否可能成为另一种形式的控制工具？
"会场瞬间安静。
这是个尖锐的问题，首指科技行业最敏感的伦理问题。
雨晴看到程远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位记者提出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他首视雨晴的眼睛，"事实上，我们在合同中明确规定了技术使用范围，并建立了独立的伦理审查委员会。
但您说得对，没有技术本质上是善或恶，关键在于设计者的初衷和使用者的道德。
"他停顿片刻，眼神变得坚定："正因如此，我们选择完全公开算法框架，并邀请人文领域的专家参与监督。
真正的连接必须建立在透明和信任的基础上，否则就只是另一种形式的欺骗。
"这个回答出乎雨晴预料。
大多数科技公司面对此类质疑时，要么避重就轻，要么用专业术语搪塞。
程远的坦率让她一时不知如何跟进。
会后，雨晴在媒体区等待预约的专访。
当程远向她走来时，她注意到他走路时左腿似乎有些不便。
"刚才那个问题很精彩。
"程远主动伸出手，"周雨晴记者，对吧？
我看过您关于算法偏见的报道。
""您居然记得我的名字。
"雨晴与他握手，感受到对方手掌的温度和力度，"我以为科技CEO们只关注同行和投资人。
"程远笑了："好的记者和好的科学家其实很像——都在试图揭示真相，只是方式不同。
"接下来的采访中，雨晴发现程远对每个问题都思考得异常深入，有时甚至会反过来问她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当谈到创业初衷时，他的眼神变得遥远。
"我大学时的导师曾说过，技术如果不能让人变得更像人，那就失去了意义。
"程远轻声说，"现在很多AI系统试图让人变得更像机器——高效、精确、永不犯错。
但那是我们想要的未来吗？
"雨晴停下记录，抬头看他："所以您是在反抗这种趋势？
""我更愿意称之为提供另一种可能性。
"程远回答。
采访结束后，雨晴整理录音时发现自己记录了太多超出常规商业报道范围的内容——关于哲学、伦理、人性的讨论。
更奇怪的是，她竟然不觉得这些是多余的。
当晚，雨晴的报道《程远与他的"人性化AI"愿景：科技不应让我们忘记如何感受》在《商业前沿》网站发布，迅速登上热门。
两小时后，主编发来消息："读者反响热烈，做个系列报道如何？
下周去他们公司深入采访。
"雨晴正准备回复，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感谢您今天的报道，它准确地传达了我想表达的理念。
期待下周在公司见到您。
——程远"她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不知为何，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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