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到——"铜漏滴落的声音突然变得粘稠,沈灼华猛地睁开眼,喉间还残留着合卺酒刺骨的寒凉。
金丝楠木拔步床的承尘上,赫然悬着大婚时的鎏金合欢花,可垂落的朱红帷帐分明绣着百鸟朝凤纹——这是她及笄礼那日,母亲特意命江南绣娘赶制的。
"大小姐,该更衣了。
"翡翠珠帘被挑起的刹那,沈灼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面前捧着缠枝莲纹茶盏的少女身着杏色襦裙,眉心一点朱砂痣艳得刺目。
前世就是这双染着凤仙花汁的手,将她按进掺了鹤顶红的合卺酒里。
"姐姐莫不是欢喜傻了?
"沈月柔笑靥如花,青瓷盏中碧色茶汤泛起涟漪,"这可是誉王殿下特意送来的雨前龙井,说是贺姐姐及笄之喜。
"沈灼华垂眸掩住眼底血色。
铜镜映出少女额间芙蓉花钿,胭脂晕染的双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
谁能想到这副身子裹着的,是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厉鬼?
玉指触到茶盏的瞬间,异香钻入鼻腔。
沈灼华瞳孔骤缩——不是前世的断肠草,这茶汤在日光偏移时泛起蛛网状蓝纹,是西凉皇室独有的"牵机引"!
"妹妹说得极是。
"她忽然攥住那截皓腕,鎏金护甲在沈月柔掌心划出血痕,"只是这茶...该你先饮。
""哐当——"雕花木窗被劲风破开,轮椅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起檐下寒鸦。
沈灼华余光瞥见玄色衣角掠过月洞门,唇角勾起冷笑。
果然,这场戏从来不止她们姐妹二人。
沈月柔踉跄着撞上妆台,金镶玉头面散落一地。
她望着步步逼近的嫡姐,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的红痕:"姐姐非要逼我说出真相吗?
昨夜誉王殿下在我房中......""哗!
"整盏滚茶兜头浇下,沈月柔的尖叫卡在喉间。
沈灼华捏住她下颌,染着丹蔻的指尖蘸取茶汤,在妆镜上勾出诡谲纹路:"西凉密文写的什么?
红袖招三月丙寅?
"沈月柔瞳孔剧震,精心描画的柳叶眉不住颤抖。
这密文连誉王都未参透,这个草包嫡女怎会......"看来妹妹这外室女当得不安分。
"沈灼华拾起跌落的白玉簪,缓缓抵住她咽喉,"三年前母亲暴毙,你娘跪在雪地里求来的名分,是用什么换的?
"窗外突然传来环佩叮咚,沈灼华手腕轻转,玉簪狠狠刺入自己肩头。
鲜血浸透茜素红襦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
"华儿!
"沈尚书惊怒交加的目光中,沈月柔正握着滴血的玉簪瑟瑟发抖。
沈灼华跌坐在满地狼藉里,露出染血的帕子:"父亲,月柔妹妹说...说这茶是送我见母亲的......""你胡说!
"沈月柔疯了一般扑向那方锦帕,却在触及的瞬间指尖发黑。
鹤顶红的腥气混着龙涎香在室内炸开,她这才发现帕角绣着西凉图腾——正是方才茶汤里显现的密文!
轮椅声碾碎死寂。
"沈小姐好生热闹。
"玄色广袖拂开珠帘,萧执墨苍白指节叩着轮椅扶手上的螭纹。
他扫过沈月柔青紫的面容,目光落在沈灼华肩头绽开的血花:"不如本王添个彩头?
"沈灼华按住翻涌的心跳。
前世她至死不知,这个传言活不过弱冠的残王,此刻袖中藏着能解百毒的鲛人泪。
更不知他玄衣下心口处,有道与她肩上伤痕完全吻合的箭疤。
"殿下说笑了。
"她将染毒的帕子收入袖中,"臣女不过清理门户。
""清理门户需要牵机引?
"萧执墨忽然抬手,一枚银针擦着沈月柔耳际钉入梁柱。
针尾坠着的琉璃珠里,赫然游动着猩红蛊虫:"不如问问红袖招的探子,西凉人许了她什么好处?
"沈月柔瘫软在地,精心养护的指甲劈裂在青砖上。
她终于明白誉王为何突然要毒杀嫡姐——那方锦帕是打开前朝秘库的钥匙,而沈灼华的血......是唯一的药引!
"看来沈二小姐需要静养。
"萧执墨转动轮椅逼近沈灼华,玄色蟒纹蔽膝扫过她染血的裙裾,"三日后钦天监选的吉时,本王在乱葬岗等沈小姐掀棺。
"沈灼华望着他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掌心被九转玲珑骰硌得生疼。
这是方才交手时萧执墨塞给她的,骰子六面刻着的,正是母亲临终前教她的巫族文字。
"大小姐,月柔姑娘的胎..."嬷嬷战战兢兢地提醒。
沈灼华抚过尚未隆起的小腹,笑意比鹤顶红更毒。
前世就是这碗落子汤让她终生不孕,如今...她拾起沈月柔掉落的双鱼玉佩,鱼目处裂痕与三年后边关告急文书上的火漆纹如出一辙。
"把西厢房的安胎药端来。
"她将玉佩投入香炉,看着火焰吞噬西凉密文,"记得加三倍红花。
"暮色吞没尚书府时,沈灼华解开染血的襦裙。
铜镜映出后背振翅欲飞的凤凰胎记,此刻正泛着诡异金光。
她蘸取肩头鲜血在案上勾画,竟与九转玲珑骰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窗外传来更鼓声,沈灼华忽然想起萧执墨临去时的话。
乱葬岗...原来他早知那里埋着母亲的尸骨,更知今夜子时,前朝玉玺会随着血月现世。
她将鹤顶红抹在唇上,朱砂笔在宣纸写下生辰八字——不是她的,而是萧执墨的。
前世为他收尸时见过的命牌,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
"殿下。
"她对着虚空轻笑,"这场戏,我要你心甘情愿当我的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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