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蜡烛突然全部熄灭,艾苏尔因为惊慌咬破了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她强迫自己保持微笑。
十六岁的圣女候补穿着二十斤重的银丝礼袍,脖颈被宝石项圈磨得发红。
唱诗班孩童的嗓音正在变调,那些珍珠般圆润的高音像被无形的手掐住,扭曲成尖锐的嘶鸣。
“继续唱。”
大主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权杖底部重重敲击大理石地面。
艾苏尔攥紧手中圣典,鎏金书角硌得掌心生疼。
月光透过彩窗照在她苍白的脸上,蓝紫色光斑随着云层移动缓缓爬过少女纤细的锁骨。
她数着心跳,当数到第一百下时,熟悉的灼热感从脊椎窜上来。
“不,不是现在……”祭坛下方站着数不胜数的贵族,他们的呼吸在突然降温的空气里凝成白雾。
艾苏尔看见前排的诺曼伯爵夫人正用扇子掩住嘴,扇骨上镶嵌的钻石映出自己开始泛红的瞳孔。
圣典掉在地上发出巨响,艾苏尔弯腰去捡,突然被指尖窜出的粉色火苗吓得缩回手。
那簇违反常理的火光沿着银丝绶带蔓延,所过之处圣洁的月白色织物变成暧昧的玫红。
“圣火变色了!”
有人尖叫。
艾苏尔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祭坛边缘。
疼痛让她的视野清晰了一瞬,足够看清大主教袖口滑出的银匕首——审判所特制的、专门处决变异者的武器。
“我主垂怜。”
大主教微笑着举起匕首,“看来需要净化仪式……”破风声从头顶袭来。
彩玻璃爆裂的瞬间,艾苏尔下意识抬头,看见无数彩色碎片如冻结的雨悬停在半空。
一个黑影从穹顶缺口坠落,漆黑重甲砸在祭坛上震飞了所有蜡烛。
月光照在那人肩甲的反曲刃上,艾苏尔认出这是龙脊荒原流放者才会打造的凶器。
当她看清对方左胸嵌着的黑曜石时,喉咙突然发紧——那颗不规则晶体正在她血脉暴动的节奏下脉动。
“五百年来……”面甲后传来沙哑的声音,“你们的圣歌还是这么难听。”
大主教的匕首突然调转方向刺向他的喉咙,黑甲骑士一脚踩住他手腕,金属断裂声和惨叫同时响起。
艾苏尔看见骑士面甲缝隙里透出的暗红色目光扫过自己,立刻本能地抱住双肩——礼袍被粉色火焰烧得半透明,锁骨下的魅魔纹章若隐若现。
骑士的动作顿住了。
唱诗班孩童的哭声、贵族们的推挤声、卫兵拔剑声全都模糊成遥远的背景音。
艾苏尔听见面甲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接着自己被铁手套掐住腰拎起来,像拎一只闯祸的小猫。
“抓住他们!”
大主教趴在地上嘶吼。
骑士单手挥剑劈开追来的两名卫兵,喷溅的鲜血在艾苏尔雪白的裙摆上绽开红梅。
她被夹在冰冷的臂甲与血腥味的披风之间,听见耳边沙哑的低语:“想活命就别出声。”
艾苏尔张开嘴,却咬到骑士肩甲上凸起的倒刺。
铁锈味在舌尖扩散的刹那,她体内翻腾的灼热突然平息。
这个发现让她忘记挣扎,首到后背撞上某个潮湿的石墙才回过神。
“第西圣堂的密道?”
她喘着气问,“你怎么会知道……”面甲“咔”地弹开。
艾苏尔对上一张被疤痕贯穿的脸,那道伤从右额角划到左下颌,让本该英俊的面容显得狰狞。
男人的虹膜像融化的黄金,此刻正死死盯着她锁骨下方。
“果然是你。”
他沾血的手指按上她颈侧,“十六岁,月圆夜发作,圣光变粉色——魅魔女王的血脉。”
艾苏尔浑身僵硬。
这个秘密本该随着接生婆婆的死亡永远埋葬,此刻却被陌生人道破。
她突然发力挣扎,礼袍“刺啦”一声从肩线裂开。
“再动就把你扔回审判所。”
男人单手制住她,“们处理变异圣女的方法,是把西肢钉在纯银十字架上放血。”
月光从头顶的通风孔斜射下来,艾苏尔看清了他铠甲上陈年的鞭痕。
某些记忆碎片突然浮现:“你是那个……被流放的圣骑士长?”
“伊格尼斯。”
男人松开她,黑曜石心脏发出不祥的嗡鸣,“现在轮到你了,小圣女。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能平息你的暴走?”
艾苏尔把破碎的衣领拢在一起。
她注意到伊格尼斯每次呼吸时,胸口那块黑曜石就会闪烁,而自己皮肤下的粉色纹路随之暗淡。
“交易。”
伊格尼斯突然说,“我帮你伪装成完美圣女,你帮我弄到教廷地牢的钥匙。”
“你要劫狱?”
“我要杀人。”
他的笑容让艾苏尔后背发冷,“名单很长,从审判长开始。”
远处传来号角声,追兵正在搜查每座建筑。
艾苏尔看着通风孔外掠过的火把光亮,突然抓住伊格尼斯的手腕:“先离开这里,我答应交易。”
她没说完后半句——等月圆夜过去,魅魔血脉恢复稳定,她有一百种方法摆脱这个通缉犯。
但伊格尼斯仿佛看穿她的想法,黄金瞳微微眯起:“聪明的女孩,可惜……”粗糙的手指突然按上她后颈的纹章,艾苏尔眼前炸开一片猩红。
在陷入黑暗前最后一刻,她听见男人带笑的声音:“可惜你忘了一件事——魅魔在月圆夜,对同类最没有抵抗力。”
“什么,你是……”艾苏尔话还没有说完便眼前一黑。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