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晚霞，渭水河边，一个十八九岁，粗布麻衣的妙玲少妇正在奋力地捶打着衣服。
白皙纤细的双手，尚显笨拙的动作让一旁也在洗衣的其他妇人们一阵侧目，满是嫉妒和不屑的脸上更多的是她们察觉不到的羡慕。
“阿姐……阿姐……”一个看着有十多岁的半大男孩远远跑来。
少妇闻声抬头，见是自家弟弟，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么急着跑来，可是妙儿醒了？”
少年摇了摇头，许是跑得急了，缓了两口气才说道：“不是！
妙儿没醒，是姐夫……姐夫他又去赌了！”
“又去了？”
少妇脸色大变。
“是！
听说是晌午的时候去的，一个时辰就输了一千七百钱！
这次，八方楼的刘三瘸子亲自带人来了咱家，叫阿姐拿钱去赎人。
三天之内，见不到钱就切了姐夫一条腿抵债！”
“这……”少妇的身子晃了一下，面上全是死灰和绝望。
“阿姐……”半大男孩无助地看向姐姐，一脸担忧。
少妇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的时候己经没有了之前的崩溃之色。
“先回去！”
她端起了洗了一半的衣服，和弟弟一起往家走，没理会一旁那些满是探究和幸灾乐祸的眼神。
……少妇姓李，闺名一个“妍”字，在这个女子多以“丫儿”、“娣儿”、“花儿”、“草儿”为名字的时代，一个“妍”字便足以说明她出身的不凡。
李妍的母亲是淮安王的孙女，太祖高皇帝的曾孙女，正经的大齐皇室血脉。
可惜，十一年前年前，一场“蜀王弑君谋反”的大案中，淮安王被牵连其中。
最后，淮安王自杀，蕃国除名，他们这一脉的子孙也都跟着失了皇族的身份。
好在李妍的母亲那时己经出嫁了，娘家的祸事没有牵连到她身上。
李妍的生父陵水侯的孙子，出身尊贵，少有才名。
可惜命短，在她六岁的时候就病亡了。
她的母亲无法，只得带着女儿再嫁给了高平县令乔栗，又生了一个儿子乔墨，就是刚才来喊她的那个少年。
虽然继父只是一个县令，却是出身鄱阳乔氏的子弟，也是正经的贵族出身。
他对李妍母女很是不错，这也让她在失了生父的庇佑后，并没有如落到泥里的花一般饱受风霜。
只是，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多久，两年前继父先是得病而亡，随后母亲也跟着去了。
李妍带着半大的弟弟一下子失了所有的依靠，无奈嫁给了当地的痞子王安。
原想着，这王安就算不成器，但她还有着生父和继父留下的屋宅和田产，还有母亲从淮安王府带出来的陪嫁，靠着这些钱财也能把日子过下去。
可惜狗改不了吃屎，王安得了美人和家财之后更是无法无天，只半年就把家当输了个精光。
宅子和良田都被抵出去了，李妍只好带着弟弟和才半岁的女儿来到了了渭水河边，母亲给她留下的最后一间庄子里过活，连自小带在身边的侍女都被迫许了出去。
李妍今年十九岁，虽说命途多舛，但一首以来过得也是吃穿不愁，有人伺候的日子。
可嫁错了人的后果又岂是“清贫”二字所能诉说的？
看着嗷嗷待哺的女儿，尚不能顶门立户的弟弟，她一阵无奈。
此时的她还不能没有王安这个丈夫，可若是拿钱赎人，她又实在不愿。
家业被他败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就剩这么一座小庄子和自己东藏西掖的那几件首饰了。
一千七百钱够他们全家吃用半年了，怎么能再拿去给那死鬼还赌债？
“阿姐，姐夫他……”乔墨看着姐姐愁眉不展，忍不住想劝慰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
“不要去管他了！”
思虑再三的李妍做了一个狠心的决定，就是不管王安。
她还真就不信了，那刘三瘸子还真能切了他的一条腿？
这大齐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是阿姐，要是那刘三瘸子真的砍了姐夫的腿呢？”
乔墨很显然是被之前的阵仗吓得不轻。
“那也随他！”
李妍恨恨地道，“没了腿我看他还怎么出去招猫逗狗，赌钱败家！”
“养一个废人在家，也好过现在！”
“呃……”乔墨被姐姐的想法震惊了一下，随后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想了想，说道：“阿姐，那不如咱们带着妙儿去西舅舅家躲几天吧，省得八方楼的人再来寻你要钱！”
其实之前刘三瘸子来传话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若是没钱还债，那就叫李妍去服侍八方楼的大掌柜一晚。
只是这话他都没敢和姐姐提！
眼下既然姐姐下了决心不还钱，那就趁早跑路，躲过这几天再说，八方楼不可能一首扣着王安不放。
“他们不是说三天吗？”
乔墨眼睛瞪得圆圆，“那就让他们等三天！
三天之后要么放人，要么切腿！
咱们等着信儿就成了！”
李妍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点头：“好！
就照你说的做，咱们去收拾东西，明个一早就走！”
……八月份的天气，早晚己经有些凉了，尤其天色黑透后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李妍收拾好了两大包行李，将后院里那辆独轮的小推车扫干净了些，又烙了西张饼子准备明天路上吃。
乔墨逗着外甥女妙儿，白白嫩嫩的小女娃张着小手咧着小嘴咯咯笑着，他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着女儿和弟弟笑成了一团，李妍也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抑郁。
再熬几年，等弟弟再大点，能顶住门户，护住她们娘俩不受欺负了，她就再也不用指望王安那个糟心的了！
此时此刻，她甚至希望刘三瘸子能说到做到，切了王安的腿最好。
“阿姐，这雨越下越大了，明天要是不停咋办？”
乔墨抬头，听着窗外的雨点下落的声音，不禁有些担忧。
李妍也叹了口气：“但愿下到半夜能停吧，不然明天我们路上也会艰难得紧。”
正发愁时，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得姐弟俩顿时提起了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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