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河流开始倒流,你会想起谁1 水中的另一张脸青苇镇的雨季总是来得突然。
林小满蹲在河边,湿透的蓝布裙黏在小腿上,像一层剥不掉的皮。
她盯着浑浊的河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天了,父亲消失整整三天了。
“小满!
回家吧!”
远处传来阿嬷的喊声,被雨打得支离破碎。
她没动。
河面漂着父亲最后留下的东西——一顶褪色的鸭舌帽,卡在芦苇根里,像被谁刻意按在那儿。
镇上的老人说,倒流河每隔三十年就会吞掉一个人,不是淹死,是“带走”。
他们指着对岸那棵歪脖子柳树:“瞧见没?
三十年前,刘家媳妇就是在树下没的,连鞋都没留下。”
雨更大了。
小满突然伸手去够那顶帽子,指尖刚触到水面,河水猛地一颤——不是雨滴的涟漪。
是整条河在向后流。
芦苇倒伏,鱼群甩着尾巴逆游,甚至她刚刚滴落的泪珠都从水面弹起,飞回眼眶。
小满瞪大眼睛,在颠倒的水光里,看见一张脸。
那是她自己。
但又不是。
水里的“她”二十五六岁,短发利落得像刀裁的,眼角有颗自己从未有的泪痣。
那女人也在看她,嘴唇开合,没出声,可小满分明“听”见一句:“别碰他的记忆。”
“哗啦——”阿嬷的竹伞罩下来,河水恢复原状,帽子不见了。
“魔怔了?
喊你多少声!”
阿嬷拽她胳膊,粗布袖口蹭得小满生疼。
老人身上有陈年艾草味,混着雨腥气往鼻子里钻,“你爸是自个儿走的!
和河没关系!”
小满低头看手心。
那里躺着个湿漉漉的河螺,壳上蜿蜒着暗红色纹路,像凝固的血丝。
2 螺壳里的盐水青苇镇,1990年夏。
林小满将那只河螺藏在枕头底下,每晚睡前都要摸一摸。
壳上的血纹在黑暗里似乎会微微发亮,像某种隐秘的呼吸。
她问过阿嬷,镇上的河螺从来不长这样。
“血螺是死人变的。”
阿嬷在灶台边剁着咸鱼,刀锋狠狠砸进砧板,“你爸要是真被河带走了,你就当没这个爹。”
小满没吭声。
她偷偷去镇上的老书摊翻县志,泛黄的纸页上记载着倒流河的怪事:民国三年,河水逆流三日,货郎赵某见水中自身倒影,三日后暴毙,怀中揣一血螺。
她盯着那行字,手指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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