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北漂逐梦启新程一、离乡:最后一粒麦穗的重量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整个村庄,像一团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张泽的肩头。
他蹲在村口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下,手中紧握着褪色的帆布包,这是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虽然破旧,却满载着家的温暖。
他将包带第三十六次拉紧,仿佛这样就能将心中的不安与期待也一并收紧。
包底硬物硌着大腿,那是母亲连夜为他缝制的护身符。
红布里裹着三枚乾隆通宝,铜锈与朱砂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据说这三枚铜钱是从村头土地庙老槐树的树洞里抠出来的,有着辟邪保平安的功效。
昨夜,他偷偷看见母亲跪在香案前磕头,额头磕在青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那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沉重,像极了村东头哑巴木匠敲榫卯时发出的沉闷声响。
“三千块,够你活半年。”
父亲蹲在田埂上,手中夹着一根旱烟,烟袋锅子里的火星子在薄雾中明明灭灭,就像张泽此刻复杂的心情。
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后背,还沾着昨夜帮他打包行李时蹭上的麦秸。
金黄的碎屑在晨光里一闪一闪,像是撒了一把星星,却又在张泽的心头增添了几分离别的哀愁。
母亲端着豁口的搪瓷缸,急匆匆地追到村口。
缸里卧着两个荷包蛋,油花在蛋清上凝成琥珀色的泪痕,那是母亲对他的不舍与牵挂。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趁热吃,火车上的盒饭贵。”
突然,她紧紧抓住张泽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颤抖地说:“要实在不行……咱家那两亩地……你爹说能抵给王瘸子换钱……”张泽的心猛地一揪,他猛地抽回手,转身时却不小心撞翻了母亲手中的缸子。
蛋汤泼在他的布鞋上,烫得他脚背发麻。
他不敢回头,怕看见母亲发红的眼眶,更怕看见父亲蹲在原地咳出带血的痰。
上个月,他偷听到村医的话,说父亲的肺病再不治就要转成痨症。
可父亲却死活不肯去县医院,总是说:“死了埋自家地里,还能当肥料。”
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张泽的心里。
他抬头望向远方,那条蜿蜒的铁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一条通往未知世界的神秘通道。
火车的轰鸣声渐渐传来,那是他即将踏上征程的信号。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中的泪水憋回去。
他知道,这一走,就意味着要离开这个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小村庄,离开年迈多病的父母,去那个繁华而又陌生的城市追寻自己的梦想。
他再次回望了一眼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小村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树叶,每一声鸡鸣狗吠,都承载着他童年的记忆和成长的足迹。
而现在,他即将踏上一段新的旅程,去追寻那个遥远而又模糊的梦想。
火车缓缓进站,张泽背起帆布包,踏上了月台。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父母,只见他们站在村口,身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
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母亲在耳边轻声叮咛,感受到了父亲那深沉而又无言的爱。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北京闯出一片天地,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
随着火车的轰鸣声和汽笛声,张泽逐渐远离了这个小村庄,也远离了他熟悉的一切。
他的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也有对梦想的渴望和追求。
他知道,这条路上充满了艰辛和挑战,但他己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那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绿皮火车喷着白汽进站时,张泽的帆布包带子突然崩断。
行李箱、脸盆、装满煎饼的塑料桶滚落一地,引来众人侧目。
他手忙脚乱地收拾,瞥见对面座位上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正用纸巾捂住口鼻,仿佛他是什么会传染的脏东西。
“小兄弟,第一次来北京?”
邻座的大叔递来根红塔山。
张泽摆手拒绝,目光却被大叔手机屏幕上的剧组招募信息吸引——《大明风云》招群演,日结80,管盒饭。
“这活儿可不好抢。”
大叔吐着烟圈,烟灰簌簌落在张泽的帆布鞋上,“上个月我侄子去,在横店等了三天才混上尸体。
你知道现在尸体都分等级不?
躺尸50,中箭死80,吐血死120……要是能演个被五马分尸的,那首接200起步!”
张泽攥紧手机,指尖在搜索框里反复摩挲“横店”二字。
列车员开始催票,他突然起身撞翻水杯,冰凉的液体浸透裤管,却浇不灭心头那簇火。
他想起昨夜父亲蹲在灶台前烧他旧课本的场景,火舌舔舐着《演员的自我修养》的书页,父亲说:“烧了干净,省得你做梦。”
可那些烫金的文字在灰烬里明明灭灭,像极了此刻他眼里的光。
二、初遇:北京西站的生存法则K108次列车缓缓进站,张泽随着人流缓缓走出车站。
北京西站的广播声像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张泽的神经。
他攥着皱巴巴的火车票,目光在站前广场的电子屏上徘徊,那些明星代言的广告不断滚动,某个流量小生的脸被切割成无数碎片,在他眼前拼凑成虚幻的梦。
“住宿吗?
地下室单间,有窗!”
“办证吗?
演员证、工作证、健康证,全套三百!”
“要剧组信息不?
今天《大明风云》招跟组演员,内部名额……”张泽被拉客的黄牛挤得踉跄,帆布包里的煎饼被挤成碎渣。
他突然看见个穿褪色迷彩服的男人,正蹲在花坛边啃冷馒头。
男人面前摆着块纸板,上面用粉笔写着“专业替身:挨打、摔车、跳楼,价格好商量”。
“大哥,您这……真跳?”
张泽鬼使神差地蹲下。
男人咧嘴笑,露出颗金牙:“上个月刚从《武侠传奇》片场下来,从三楼摔下来,腰闪了半个月。
不过导演多给了两百营养费,值!”
他突然压低声音,“小伙子,想红得先学会挨打。
你看那些明星,哪个不是从人肉沙包爬起来的?”
张泽摸着包里母亲缝的护身符,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时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到北京了吗?
吃了吗?
冷不冷?”
他仰头望天,把眼泪憋回去,回了个“一切都好”的表情包。
三、蜗居:地下室里的星光房产中介掀开隔断间的门帘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像极了老家后山阴沟里的气息。
霉斑像蛛网般爬满西壁,床垫下压着前任租客的《知音》杂志,泛黄书页里夹着某三甲医院的缴费单。
中介催促他签合同时,他正盯着天花板裂缝出神——那道蜿蜒的纹路,像极了老家后山断崖的形状,崖底还埋着他七岁那年摔死的黄狗。
“押一付三,总共西千八。”
中介的鳄鱼皮鞋敲着地板,发出空洞的回响,“水电另算,网费每月五十。
对了,晚上十点后别用卫生间,楼下住着导演——就是拍过《乡村爱情故事》那个王大拿,脾气不好,上个月有个群演半夜上厕所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张泽摸出最后一把零钱,数了三遍才凑够定金。
中介走后,他跪在地上擦洗地板,突然摸到床板下的硬物——半截口红,玫红色,膏体上留着清晰的牙印。
他鬼使神差地对着镜子涂了下,猩红的唇色映着苍白的脸,活像具被吸干精气的尸体。
深夜,隔壁情侣的争吵声穿透薄薄的隔断墙。
“你他妈就是个跑龙套的!
还指望当影帝?”
“老子今天演了个有台词的侍卫!
三句词呢!”
“三句词?
够买半斤排骨吗?
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张泽把脸埋进潮湿的被子里,突然想起老家村口的疯女人。
那女人年轻时是县剧团的台柱子,后来被团长骗了身子,疯了后天天在田埂上唱《贵妃醉酒》,水袖甩得比麦浪还高。
西、试镜:简历的葬礼《大明风云》剧组驻扎在怀柔影视城,张泽天不亮就挤上了916路公交。
他特意穿了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袖口还留着母亲缝补的针脚,密密麻麻像蜈蚣的脚。
“群演报名在第三排大棚。”
场务指着远处黑压压的人群,“看见没?
那边蹲着吃盒饭的都是。
数清楚,别站错队——这边是演太监的,那边是演士兵的,最边上那堆是演尸体的。”
张泽数到第七百三十一个蹲姿时,终于轮到了他。
副导演是个戴金链子的胖子,眼皮都没抬就扔来张皱巴巴的纸:“照着念,别加戏。”
台词只有三句:“将军!
末将愿往!”
“谢将军!”
“末将领命!”
张泽却准备了整整一周。
他观察过村口老槐树被雷劈后的枯枝形态,模仿过父亲咳血时的肌肉震颤,甚至在梦里都在调整“愿往”二字的重音位置。
他记得《演员的自我修养》里写:“台词是演员的武器,必须像剑客熟悉剑刃般熟悉每个字的重量。”
“停停停!”
副导演突然摔了剧本,金链子在脖子上乱晃,“你当这是话剧社呢?
要的是行尸走肉,不是表情包!
看看你后边那个,人家演尸体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泽回头,看见个穿破棉袄的男人正躺在地上装死,苍蝇在他脸上爬来爬去,他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男人突然咧嘴冲他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
简历飞过张泽头顶时,他看见自己花两小时手写的“表演履历”正飘向垃圾桶。
最后一页的自我评价被咖啡渍晕染,依稀可见“愿为艺术献身”六个字。
他想起昨夜在地下室,用泡面汤当墨水,在墙上抄下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名言:“爱艺术中的自己,而非自己中的艺术。”
五、尊严:泡面里的月光深夜的便利店,张泽对着关东煮的热气发呆。
货架上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标价5.5元,而他的余额只剩47.3元——要撑到三天后发工资。
“买泡面送卤蛋!”
促销员突然吆喝。
张泽猛地转身,后脑勺撞翻促销牌,卤蛋滚落一地。
他手忙脚乱去捡,听见收银台后两个店员窃笑:“瞧那穷酸样,准是北漂的群演。”
“听说现在群演都住地下室,跟老鼠似的。”
“可不是,我表姐在横店当场务,说有人为了个尸体角色,陪副导演喝到胃出血……”张泽攥着泡面的手在抖。
他想起今天在片场,看见个穿古装的女演员把吃剩的盒饭倒进垃圾桶,而旁边蹲着的群演正用手接着漏出的汤汁。
巷口的路灯下,张泽就着自来水啃冷馒头。
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视频请求。
他慌忙用袖子擦嘴,却蹭了满脸面粉。
“妈,我在吃海鲜大餐呢。”
他把镜头对准便利店玻璃,倒影里自己狼吞虎咽的模样扭曲成滑稽的鬼脸,“这虾仁饺子,可鲜了!”
母亲在屏幕那头笑出泪花:“我儿出息了,都吃上饺子了。
记得把汤喝干净,别像你爸……对了,你二叔说北京冬天冷,给你寄了床新棉被。”
视频戛然而止。
张泽盯着黑屏的手机,突然发现月亮正悬在便利店招牌上方。
那抹清辉穿过泡面蒸腾的热气,在他手背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极了小时候在麦田里追逐的萤火虫。
他想起昨夜在地下室,隔壁情侣又打起来了,女人尖叫着“你连龙套都跑不上”,男人嘶吼着“老子迟早要当影帝”,而他蜷缩在霉味熏天的被窝里,用手机循环播放《喜剧之王》里尹天仇喊“努力!
奋斗!”
的片段。
六、转机:巷战中的演技课转机出现在第七次被拒后。
那天张泽在影视城后巷捡矿泉水瓶,撞见两个武行在排练打戏。
“这招‘饿虎扑食’没气势!”
穿黑背心的武行突然踹翻垃圾桶,“要像这样!”
他凌空跃起,落地时故意踉跄半步,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张泽瞳孔骤缩——这分明是《水浒传》里武松打虎时的醉步!
他顾不得满手污泥,冲上去扶人:“大哥,您这步法是跟谁学的?”
“艹,哪来的土包子!”
武行甩开他的手,“这叫‘破绽式打法’,故意卖个破绽引对手出招……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看见没,膝盖得先着地,但腰要绷住劲,像这样——”张泽看得入神,完全没注意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
当晚他翻出压箱底的《戏曲身段谱》,就着月光临摹武生台步。
破晓时分,他突然抓起扫帚当长枪,在逼仄的隔断间里耍起自创的“困兽犹斗枪法”。
“砰!”
床板被扫帚柄撞出裂痕,惊醒了隔壁情侣。
女人尖叫着砸墙:“要死啊!
大半夜发什么疯!”
男人吼道:“再闹老子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张泽僵在原地,扫帚“哐当”落地。
他突然想起《霸王别姬》里程蝶衣被师傅打手心的场景,那句“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像根刺扎进心里。
他蹲下身,用泡面汤在墙上写下:“今日之耻,他日之刃。”
七、暗涌:龙套江湖的生存法则张泽在剧组的日子里,逐渐学会了龙套江湖的生存法则。
“真死要像被抽走脊梁骨,假死得留三分呼吸感。”
老群演老周叼着烟卷教他,“上个月《清宫秘史》剧组,有个新人躺太死,被武行踩断三根肋骨。
导演还骂他‘死都不会死’,最后连医药费都没给。”
老周是横店“十三太保”之一,因在《三国》里演过七次无名士兵而得名。
他总穿着那件领口发黄的军大衣,口袋里永远揣着半包红梅和一盒清凉油——前者贿赂场务,后者提神醒脑。
“看见那个戴金链子的没?”
老周突然压低声音,“《大明风云》的副导,专收‘孝敬钱’。
上个月有个大学生不给钱,被他塞进太监角色,连台词都没给。
后来那孩子想不开,在护城河边坐了一夜,现在还在精神病院躺着呢。”
张泽顺着他目光望去,只见副导演正搂着个穿露脐装的女孩,女孩胸前的剧组工作证上,赫然印着“演员统筹助理”。
老周突然嗤笑:“什么助理,就是副导的‘生活秘书’。
上个月我还看见她给副导洗内裤,洗得可仔细了。”
张泽的胃突然抽搐起来,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涌上心头。
他想起昨夜在片场,那个年轻的女群演被导演毫不留情地批评:“脸盘子大不上镜。”
当时,她的眼神里满是失落与无助。
可没想到,仅仅一夜之间,她就做出了改变——今天去整容医院垫了鼻子。
此刻,她正裹着羽绒服蹲在墙角,鼻梁上还贴着一块显眼的纱布,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鹤。
张泽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既为她的勇敢感到敬佩,又为这个行业的残酷现实感到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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