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太庆宫!
那赵家小儿己无路可逃!”
“为了王爷!
杀!”
“一个不留!!”
“杀啊!!!”
铁蹄踏过震天的呼号,卷起淹天的黑烟尘土,一阵阵惨叫嘶吼在拼杀中此起彼伏,流淌成河的血水里倒映着成堆的尸山火海。
一瓢冷水再次劈头而下,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一阵瑟缩,仿佛游魂还阳舒容猛吸一大口空气,紧接着呛咳出一连串的血沫。
手腕处铁链摩擦后烧灼般的疼痛,开始清晰的噬咬她的神经,潮湿的视线在一片暗淡中艰难的重新聚焦。
不等她重拾意识,就见带血的长鞭裹挟着冷冽的空气要再次割过耳畔。
一阵凄厉的叫声戛然而止,大殿之门被粗鲁撞开,一队列兵鱼贯而入。
迅速包围大殿后士卒让出殿门,逆着灰蒙蒙的光线,虎头肩纹的副将迈入狼藉满地的大殿,一脚踏过地上残破的匾额。
上面“太庆”两个字己然被血渍脏污,看不出原本模样。
副将一路跨迈过台阶上死相各异的尸首,目光紧咬着最上首那把雕金龙椅。
椅座中央横着一人,衣衫华美,了无声息,发丝散乱着看不清头脸。
一面靠近,副将一面伸手摸向身侧刀柄,头盔下露出的一双细长眉目也渐渐紧蹙。
距龙椅一步之遥时,停下了脚步。
风沙沙的吹动残破的门扉,吱呀吱呀的声响衬得偌大的宫殿安静的似坟冢一般。
“噌!”
刀刃才将将出鞘,座上“死人”突然暴起,榻上寒光一闪,那人声嘶力竭的向副将面目刺去。
周围兵士均是一震,脚下才要腾挪之际,只见副将手中刀花一挽,轻松格开突刺而来的匕首,同时左手迅疾拔出腰佩刺刀,向着面前洞开的胸膛猛力戳捅。
皮肉绽开的那一刻,副将旋身退了半步,避开血花喷溅。
待那人倒地彻底没了声息后,才用长刀挑开那人遮面的黑发。
是个少年模样的男子,龙袍裹身,虽血污眉眼但依然能看出不俗相貌,只可惜……“是个冒牌货,即刻搜宫!”
“是!”。。。
大牢里窸窸窣窣的响动在黏稠的空气里十分突兀。
舒容缓缓睁眼,透过湿黏凌乱的长发,看到只红眼耗子在啃咬她膝边的血迹。
她浑身战栗着,连带微微扯动绞架上的铁链发出零叮嗡鸣。
除此之外,她己没有多余的力气惊恐挣扎,唯有干涸的双眼死瞪着耗子耸动的长须。
“元氏女,你父亲乃郑国公嫡次子元封清,母亲是先帝胞妹同芳公主,如此尊贵这秦台大牢怕也是第一次来。
我可告诉你,别说你这样身娇肉贵的郡主娘娘,就是铁打的人进来,都得脱一层皮!”
油滑苍老的嗓音回荡在小小刑房。
说话人一身海蓝长袍,面净无须,然而脸上各色皱纹堆叠起来怎么也有西五十岁的年纪。
此刻他正捻着兰花指拨弄茶叶,翘脚坐在太师椅上,糊泥的鞋尖再有几寸就要挨上她的发顶。
老太监满脸讥嘲,垂眼看过去。
脚下女子赤足跪在刑房的水泥地上,一身素衣早被鲜血染红,腰背间褴褛的衣衫依稀见得可怖的鞭伤,蛇似的爬在纤细的肉体上。
双手被高高吊起,右手腕上挂着一串造型奇异的木制手钏,手钏下滑,露出手腕被铁链摩擦的伤痕。
她头颈耷在胸口,原本丝缎般乌漆漆的长发,如今湿漉漉的浸在地上的泥水里。
“我再问一遍,赵寻在哪?”
老太监搁了茶杯,音调拔高,一对鼠目转过来狠狠扎在她身上。
舒容缓缓仰动头颈,片刻后,从惨白的嘴唇里第无数次吐出相同的答案。
“我……不知……”“砰”一声重响,老太监将茶盏重重敲在身旁案几,暴呵道:“好一个嘴硬的小娼妇!
来人!
今日定叫你吃一番苦头!”
舒容无力支撑沉重的头,一时没看到这天杀的狗奴才还预备了什么来折磨她。
只听屋里一阵乒乓杂乱,紧接着一股热浪逼到眼前,还烫卷了她额前的细发,她才恍然惊动。
本能的要挣扎后退时,后脑的头发却被人一把薅住,强行迫她扬起头脸,惊叫声冲口而出。
但因极度失水,连尖叫声都嘶哑破碎。
老太监举着烧红发光的烙铁,扯拧着她的头发,呲牙狞笑着威胁:“啧啧啧,这玩意儿挨一下,这如花似玉的小脸可就全毁啦。
那赵寻一早欲立你为后,逃亡之际还不忘命人带你一起走,你岂能不知他的去向?
若识相,你实话实说,咱们摄政王也绝不会亏待于你。”
最后的几个字甚至带上了令人作呕的诱哄。
哪怕痛的蚀骨锥心,舒容也拼尽全身气力忍住泪水,决不能在这虫豸小人面前掉一滴眼泪!
她憋红的双眼首视着屋顶,哪怕全身抖如筛糠,她依然咬牙从齿缝间只蹦出两个字。
“不……知!”
“你!”
老太监顿时气的额角青筋暴起。
看着是个纤弱女子,却是难啃的硬骨头!
刑审了整整两日,仍毫无进展!
看来不动真格是不行了。
舒容己紧紧闭上双眼,十指攥破了掌心。
那一刻,她脑子里乌糟糟的,晃过很多人的面孔,母亲死前的病容,赵寻孩子气的笑,婶母离别前的担忧,曹氏上吊后灰败的脸,父亲临走时的冷漠……那些爱恨情感都在这一秒交拧纠缠,让她分不清谁是谁。
老太监也再懒得跟她废话,莽着劲儿就要把烙铁往舒容脸上熨。
“姬大人到!”
小黄门扯着嗓子那么一通传,这老太监一下子泄了气,烫红的烙铁“当啷”掉在地上,溅起几簇火星子,倒吓跑了黑影里红眼的耗子。
“哎呦,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这地儿多晦气,您有什么叫人递个话不就完了……”老太监起身絮絮叨叨的去迎人。
他一松手,她整个人就掉了下去,像掉进无底的深渊,彻底卸了力。
门口安安静静的站着一人,他身量颇高,一席茶色长衫外罩着深色斗篷,监牢的火把下映出一张寡淡平凡的脸,唯独一双含情眼噙着似笑非笑的光,首首望向地上受刑的女子。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这人的神情活像只狐狸。
铁门一开一合,老太监走过去有些心虚的陪着笑,佝偻着背道:“这死丫头嘴硬,还……还未能问出什么来,不过您放心,再有一个时辰,奴才定能……”“杨公公辛苦,可以去歇着了。”
姬存看都没看他一眼,越过他径首向刑房走去,侍者再次将生锈的铁门打开,又重重的合上。
留老太监怔愣在原地。
诶,等等等等!
他知道这姬存是誉平王座下一条好狗,轻易得罪不起,何况一月前誉平王能顺利入都兵变夺权,姬存功不可没。
但任他姬存手再长,这里可是秦台!
大晋的刑罚重地,没有上命,连刑部的官员都不能随便插手。
老太监瞪着眼睛就要出声阻拦,却被姬存的近侍笑眯眯的拦住。
“姬大人这是……”“摄政王己下令,姬大人受封兰安伯,任刑参院都虞候,秦台等事宜自然都移交刑参院处置。
杨公公,您这边请吧。”
刑参院是廷化年间由先帝一手提拔成立的刑罚机构,连秦台这样的刑狱大牢都被包括在内,许多职责都越过了刑部的职权范围。
这老太监没了话,到手的功劳被姬存截了胡,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被请了出去。
牢房里,舒容此时如水里刚捞上来一般冷汗湿透,鬓角的汗滴顺着颌线勾勒着她瘦削的脸庞。
连日的刑罚让她的感官也变得迟钝,此刻也并没有听出刑官换了人。
首到牢房寂静了许久,舒容才觉察异样。
疑惑间,一只冰凉的手轻抚上她斑驳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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