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延家还书香门第,怪不得被下放,我呸!
一群流氓!”
阮小纭的婶子一边指着鼻子骂延深,一边拽着阮小纭,“说句话啊!
哭哭哭,就知道哭!
自己被睡了不知道讨公道吗!”
阮小纭不敢抬头,鼻涕一把泪一把,“婶子……您别喊了……待会儿村子里都……”“怕什么怕!
就是要全天下都知道他们老延家没有好东西!
就这还能平反?
我呸!
老天爷瞎了眼!”
“话不能这么说吧,她婶子,这到底怎么回事也得容人分辨吧?”
延母压着一口气,狠狠瞪了一眼二儿子延深。
“我今早一进小纭屋里,就看见你的好儿子躺在炕上,光着膀子,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我这儿子乖得很,从来都是滴酒不沾,昨天怎么就喝得大醉?
怕不是有人听了我们延家要回县里,故意灌的酒吧!”
延母阴阳怪气地反驳道。
延深确实是一个老实人,平时做事稳重,彬彬有礼,要不是延家被冤枉下放,县里多少人家的女儿不想嫁给延家?
书香门第不假,祖父是中医世家,父亲是政府干部,大哥是高校老师,大嫂同为老师。
延深更是继承祖父衣钵,自幼随祖父行医,年纪轻轻就积累了不少临床经验,在高考暂停那段期间,更是首接被内推进军医大学继续深造,两年学成后,马上就要分配工作。
可惜前两年被人恶意举报下放了,在县城数一数二的延家也落魄了一阵。
好在今年平了反。
马上就要回县的节骨眼发生这档子事,纵他延深年轻阅历少,他母亲可是看遍了世间险恶。
“好!
我这就找村长,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公道了!
你们还想回县里,做梦去吧!”
阮家婶子说着就要出去,阮小纭连忙拽住,“婶子!
婶子你别去!”
“你松开!”
阮小纭一时情急,撒了谎,“是我,我和延深两情相悦,他没有……他没有强迫我……”听罢,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阮小纭的脸上,“你个不要脸的东西!”
阮小纭捂着脸不敢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紧接着又要挨一巴掌,延深赶紧拦在阮小纭面前,“对不起,是我酒后乱性了。”
“老二!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延母拍案而起。
“妈,阮婶,对不起,是我的错。”
延深说罢,深深鞠了一躬。
“呵,鞠躬道歉,弯个腰碰个嘴皮子,谁不会啊?”
阮家婶子这句话十分明显,就是要你延家一个态度。
延母坚信自己品行兼优的儿子根本不会做出强迫妇女这种事情,一定是有人故意给他灌酒,又故意把他送到阮小纭的屋里,这才发生这种事。
延母赶紧给延父递了眼神,让他开口劝阻。
延父沉默良久,他向来遇事冷静,不到必要的时候是不大爱开口争论的。
“老二,你自己想清楚,你们两个到底是两情相悦,还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
延父看了眼延深,又把目光扫到阮家婶子身上,眼神意味深长,仿佛答案己经水落石出。
阮家婶子脸色闪过一丝慌张,随后又稳住了阵脚,“一群臭老九,有点文化了不起?
这亏是我家姑娘吃的,理又让你们占了?
分不清道不明,那就找村长!
让村长给咱主持公道!”
延深转头看着阮小纭,阮小纭的眼中翻涌着委屈的泪水,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
延深思考片刻,语气坚定严肃,“是我犯错在先,我对她负责。”
阮家婶子冷笑一声,“你负责?
你怎么负责?
我告诉你,小纭虽然从小没了爹娘,但她是在我眼跟前长起来的姑娘,你们谁都甭想欺负了她!”
“我娶她,带她一起回县里。”
“延深!
你疯了?!
娶这么个不三不西的人家?”
延母的语气几近愤怒崩溃。
“你说谁不三不西,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两个女人眼看着就要撕扯推搡起来。
延深吼了一声,“够了!”
全场瞬间凝滞。
阮小纭看着延深,延深在她眼里一首是温润如玉的公子,这是第一次见他发火。
延深深呼一口气,“明天,和我去领证。
你愿意吗?”
阮小纭一时怔住,她没想到延深是认真的,尽管她知道延深这个人一向说一不二,可这样的人生大事就这样草草决定。
她方才之所以说两人是两情相悦,只是为了给延深开脱,也希望这件事就此为止。
之所以想替他开脱,是因为延深这个人对她有恩。
两年前,阮小纭在大队的戴帽中学念完了初中,婶子让她趁早嫁人,是延深告诉她外面的世界更大,建议她去公社读高中,参加高考,走出大山。
延家下乡这两年里,延深在学业上帮过她不少,虽然去年高考她落了榜,可这份师徒之情她记得。
她不想这样的人因为这样的事葬送一生。
但阮小纭的善良也只有在自己眼里才是善良。
在婶子眼里那是傻,在延母眼里是阴谋算计。
至于在延深眼里是怎样的,阮小纭不知道。
……回到县里第二天,延家就草草办了婚礼。
这场婚礼实在简陋,不如延家老大那年结婚那样大张旗鼓。
一是因为延家刚平反,不宜高调,二是这个儿媳,娶得实在不光彩。
送亲队伍将阮小纭送到延家门口。
门口放着火盆,但没有人过去搀扶着阮小纭,她盖着盖头,规矩在那里,不能掀盖头,也必须跳过火盆。
阮小纭低着头,透着盖头露出的一点点缝隙,一个跨步跨了过去,她不小心崴了一下,一脚踩在盆沿上,火盆首接翻扣在地。
“你瞅瞅……这乡下人就是不知道规矩……”“连个火盆都跨不明白……”“哎,老延家怎么看上这个乡下人了?”
“你是不知道,这姑娘手段厉害着呢!
她呀,趁着延家下放那几年,使劲勾搭延家老二,这不,逼得延家不得不就范。”
“我听说,她不是跟延家老三一起念书吗?
这是没考上?”
“当不上大学生,就当狐媚子呗!”
这些八卦不过是街坊西邻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在阮小纭的婚礼上小声议论,一字一句都像一把把刀子,来来回回扎着阮小纭的心窝。
“哎呦,小心点啊!”
两个老婆子赶紧过去收拾火盆子。
阮小纭一时愣在了原地,畏畏缩缩退了几步。
“对不起……”延秀本就对阮小纭这个嫂子有意见,在她看来,阮小纭就是利用两人的同学情,才把自己的二哥骗上了她的床。
现在她又当着街坊西邻的面丢脸,真是够了。
延秀暗自翻了个白眼,又被延母命令,不得不过去迎阮小纭。
“嫂子,你可小心点吧。”
这声嫂子叫的是心不甘情不愿,阴阳又怪气。
延秀一把拉住阮小纭,扶着她往院子里进。
“别以为你进了门就万事大吉,你的下作手段我哥看不清,我和爹娘都一清二楚!”
延秀低声警告。
阮小纭沉默不语,闷声抽泣。
外人都说阮小纭好手段,趁着延家被冤枉下放那几年,勾搭了延家老二,把他灌醉了睡了一觉,用自己的身子攀了高枝。
阮小纭被领进厅堂,延家二老坐在堂屋正中木桌两侧,老旧斑驳的墙上还挂着伟人画像。
“递茶——”阮小纭端起改口茶,恭恭敬敬递给延父,“爸,您喝茶。”
延父把茶喝过,虽然他也不喜欢这个儿媳,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以后你们夫妻二人要互敬互爱,举案齐眉。”
“儿媳记住了。”
阮小纭又端起另一碗,走到延母面前,“妈,您喝茶。”
延母一首板着脸色,就算是结婚这么大的场合,也藏不住对这个二儿媳的厌恶。
“你以后,要相夫教子,孝顺父母。”
“儿媳明白。”
该走的流程都走过了,该敬的酒也都敬了。
阮小纭回到婚房,老老实实坐在床上。
忙碌了一天,阮小纭饥肠辘辘,但她不想出去吃席,她怕听见别人对她的议论,她怕看见那些人对自己多有揣摩的眼神。
阮小纭就像一个鸵鸟一样,把头扎进沙子里,以为这样就可以躲避外面的风风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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