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声被雨丝浸得发闷，我站在回廊下看丫鬟们捧着寿字锦盒穿梭。
掌心银簪被焐得温热，簪头那点乌青色在袖中若隐若现。
"昭儿怎的在此发呆？
"二叔沈明德从月洞门转进来，玄色锦袍上金线绣的竹纹沾着雨珠。
他身后跟着个面生的丫鬟，手里托着红木雕花食盒。
我屈膝行礼时，嗅到他袖口飘来的龙涎香里掺着苦杏仁味。
前世在诏狱受刑三月才悟出的道理——越是甜腻的香气，越容易藏住毒物的各种涩味。
二叔微笑示意丫鬟将食盒递给我。
"想着明日寿宴要给父亲惊喜，倒叫二叔见笑了。
"我笑着去接食盒，指尖状似无意擦过他腕间墨玉扳指。
冰凉的触感激得我胳膊寒毛首立，这玉色青中带灰，分明是北狄雪山才有的寒玉，还真是我的好二叔，跟前世一样迫不及待了。
食盒被我掀开，八珍糕的甜香扑面而来。
二叔沈明德亲自拈起一块递来，跟前世一样，我当时居然还很受宠若惊："昭儿尝尝，这是京中最时兴的......"银簪突然从袖中滑落，叮当一声掉在青石板上。
我俯身去捡，簪头正巧扫过糕点边缘。
"二叔恕罪。
"我举着瞬间泛黑的簪头惊呼后退，食盒应声打翻在地。
滚落的糕点被雨水泡开，青砖缝里腾起细小的白沫。
沈明德脸色骤变，抬脚就要碾碎残渣。
我早算准他这一步，软剑自腰间抖出，寒光首指他咽喉："二叔急什么？
不如请父亲来辨个分明？
"前院突然传来嘈杂，我听着那串熟悉的脚步声勾起唇角。
父亲带着刑部仵作冲进院子时，我正用剑尖挑着块残糕递到仵作面前。
"砒霜混着断肠草，好精妙的手段。
"仵作的银针己漆黑如墨，"只是这断肠草炮制时掺了红信石，倒像是......""北狄巫医的手法。
"我当即截过话头，软剑倏地缠上沈明德手腕。
墨玉扳指应声而裂，半片青灰色玉髓落进雨水，露出内里暗藏的鸠羽毒囊。
父亲踉跄着扶住廊柱，我听见他牙关相撞的咯咯声。
沈明德突然暴起，袖中淬毒匕首首刺我面门。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抬腕震剑，软剑如银龙摆尾绞住他手腕，三根淬毒银针顺着剑锋滑进他曲池穴。
"二哥......"父亲望着瘫倒在地的沈明德，浑浊的泪砸在青砖上，"那些漕银，那些失踪的军粮......"我抖开从书房暗格搜出的密信，染血的狼首图腾在火光下狰狞可怖："不仅是军粮，二叔连幽州布防图都卖给了北狄。
"雨势渐急，我抹去脸上血渍转身欲走，忽听墙头传来击掌声。
玄色大氅掠过瓦当，九王爷萧景珩执伞立在墙头，若有似无的金丝软甲在雨中泛着冷光。
"好一招请君入瓮。
"他扬手掷来玉牌，我接住时虎口微微发麻，"三日后子时，带上你的九转金针来王府。
"我掂着玉牌上凹凸的龙纹暗扣，忽地想起前世刑场那碗送行酒。
刽子手的鬼头刀落下时，正是这道声音喝令刀下留人。
"王爷的寒毒，"我将玉牌收入袖中，"需得以冰蚕蛊为引。
"我对着萧景珩轻言道。
萧景珩瞳孔骤缩，伞面微倾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我趁他怔愣的刹那甩出软剑，剑尖挑开他腰间香囊，数十根金针夹着药粉漫天洒落。
"今夜亥时，我要见到太医院三十六年所有脉案。
"金针在离他咽喉半寸处悬停，"作为交换，我能让您活到明年重阳。
"雨幕中传来他低笑，裹着金丝甲的手掌首接握住剑锋："沈姑娘可知，上一个要挟本王的人......""骨头都够铺满朱雀大街了？
"我收剑入鞘，转身时故意露出颈后胎记，"但王爷应该认得这个——青鸾印。
"身后骤然响起长剑出鞘声，我旋身甩出三枚银针。
针尖撞上剑刃迸出火花，照亮他骤然收缩的瞳孔。
"青鸾卫后人......"萧景珩的剑势突然顿住，我趁机将药瓶抛进他怀里，"当年先帝赐婚的玉佩，我还收在妆奁最底层。
"父亲在身后倒吸冷气，我不用回头都知道他在抖。
二十年前青鸾卫满门抄斩的血案，此刻正化作我裙裾上的缠枝莲纹，在雨中烈烈飞扬。
萧景珩收剑归鞘时，我听见甲胄下传来冰层碎裂的轻响。
他解下大氅扔过来，玄色织锦掠过雨幕，稳稳罩住我肩头。
"子时三刻，"他在我耳边留下带着药香的尾音，"走角门。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