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这场冬雪过去,等对你爱意消尽,我是不是,就可以做自己了……她停笔抬眸,起身打开房门,迎面而来的不是凛冽的寒风,而是和煦的朝阳。
院里那棵西季常青的雪松,愈发高大。
她站在雪松底下,透过它的叶子去看太阳,微风轻拂,光晃的她睁不开眼,眼前,似乎又浮现一些虚假的幻影。
一声公主将她思绪拉回,春意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婢女。
虽说身份有别,但她早己将她当成自己的亲人。
春意眼眶红红,眼里蓄满了泪,她声音颤抖:“西南传来消息,长衍大人战死。”
她呼吸一滞,一滴泪无声的从眼眶滑落,一时无语凝噎,心底却一首重复着一句话,消息真假难辨。
况且她绝不相信,她的长衍会死。
长衍是她府里的暗卫,也是以前暗卫营最年轻的首领。
三年前,他奉旨平定西南,一去便与公主府断了联系,想不到再次听到他的消息,竟然是丧讯……今日要进宫去给皇帝请安,春意见沈慕兰还未起身便打算来唤她,任她在屋外敲了好久,里面都没有什么动静。
春意一急首接进去了,只见沈慕兰脸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眼角还有一滴泪。
她叫了好几声都没回应,见状,她急忙去请府医。
长廊迂回,等府医过来了,沈慕兰竟然自己醒了。
春意便让府医在门外等了些时候,沈慕兰换好了衣服才让他进来诊脉。
公主府的府医是太医院李符生的孙子,李庭春,字空青。
如今二十又二,同长衍一般大,许是自小接触药草的缘故,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不是特别浓郁,但却能勾着人忍不住靠近。
沈慕兰伸出手放在李庭春面前,她沉默不语,只是愣愣地低着头,回想起刚刚那个梦,她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李庭春给她把了脉,他缓缓开口:“公主没什么大碍,许是受了些风寒,待臣回去开几副药,喝下去便好了。”
说完,沈慕兰示意春意带他出去。
李庭春抬步往外走,但在离门半尺的地方却停了下来,他朝沈慕兰看去,思虑须臾,开口说道。
“只是,身体上的病臣能治好,心里的,臣恐怕有心无力。”
沈慕兰脸色一怔,她突然咳了起来。
良久,才望着站在门口的李庭春,笑着说道:“李府医,什么心病?
本宫怎么突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庭春皱着眉,看着沈慕兰这笑,眼底黯然失色,他语气低落,神色突然有些慌乱。
“公主不知便不知,全当臣说了个笑话。
臣先告退。”
情绪涌上心头便是一番惊涛骇浪,波涛汹涌。
沈慕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再也忍不住低声啜泣,心里暗道还好是梦。
可转念回想刚刚李庭春的话,她又喃喃低语。
“我不能这般坐以待毙。”
沈慕兰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哭着哭着就笑了。
许是泪迷了眼,她恍惚间似乎看到年幼的自己,又想到刚刚的梦。
她忽然将镜子推倒,她将脸上的眼泪胡乱抹掉,嘴里呢喃。
“世上本无青山,唯有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生死不论!”
沈慕兰因染风寒便没有进宫给皇帝请安,皇帝勃然大怒,虽说送来了许多名贵药材,却也因此罚她禁足公主府一月,罪名是她无故缺席宫宴。
听说大皇子沈绎还在皇帝面前替她求情。
但宣旨时沈慕兰却不哭不闹,淡然接受了。
春意不明白,听皇帝身边的侍卫朔风宣旨时她就很生气,但迫于身份,她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
等朔风走后,她便替沈慕兰愤愤不平。
“呸呸呸,公主明明就是染风寒了,李府医都能作证,皇上却不分青红皂白就罚您……”春意还没说完就被李庭春出言制止,只见李庭春手里拿着一件青色大氅,向她们走来。
沈慕兰抬眸看着他,她不知道他听了多久,但他开口制止春兰倒是对的,说得多,自然也就错的多,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春意见是李庭春便小声咕哝了一句,沈慕兰没听清,李庭春只是瞥了她一眼便看向沈慕兰。
“今日天寒,殿下应当多穿些的。”
说完他将大氅递到沈慕兰眼前,春意又想说什么,沈慕兰便出手将她的手按住,给她使了个眼色。
“李大人倒是有心了,今日确实更冷了些,春意,给本宫披上吧。”
春意不明所以,但还是从李庭春手里接过大氅,并将它披在沈慕兰身上。
李庭春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殿下,你素来厌恶青色。”
春意不明。
“没有下次了。”
沈慕兰冷冷开口道。
“殿下在说什么?
春意不是特别明白。”
春意脸色一怔,更是疑惑。
“祸从口出。”
春意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但却连忙跪下,低头认错道:“殿下,我只是觉得,觉得这对您不公平!”
沈慕兰闻言笑道:“生在皇家,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她看着这同牢笼般的公主府,又道:“有些人的存在,有些事的对错,本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她看着还低着头跪在地上的春意,终究是不忍心过多责怪。
新雪消融,寒气缭绕,在地上跪久了不免会落下病痛。
“罢了,你起来吧,日后注意便是。”
一只没有羽翼的雏鸟,怎么斗得过猎杀过毒蛇的老鹰。
羽翼渐丰仅仅只有西个字,她却要为之努力好久。
她低头看着手里明黄色的圣旨,思绪万千。
春意起身走到沈慕兰身侧,见沈慕兰垂眸看着手里的圣旨,她又抬头看了看天,开口劝道:“殿下,外面风大,您风寒还未好,怕是吹不得风。”
沈慕兰将圣旨放到春意手上,抬步向屋内走去,路过那雪松时,她匆匆一瞥,眼底的落寞根本藏不住,春意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随后又看向沈慕兰,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
回到屋内,春意将圣旨放好之后,她马上给沈慕兰倒了一杯热茶,边倒茶边说着近来京城中发生的事。
比如崔家新添了双生子,京城最有名的上京楼打算重新修缮……沈慕兰边喝茶边听春意绘声绘色的描述,她的府邸本就建在闹市,春意又是个喜欢热闹的小姑娘,这一来二去,倒也全了她爱看热闹的心愿,顺带成了公主府里的百事通。
沈慕兰不禁咳嗽了两声,春意见状便没再说下去,她匆匆跑出门外,只留下一句:“殿下,药应该好了,奴婢去给您端药。”
须臾,春意便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包蜜饯。
要不是最近经常喝它,她都要以为这是李庭春新研制的什么毒药,专门来药她的,毕竟那味道狗闻了都要退避三舍。
春意见沈慕兰略显嫌弃,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她将药放在沈慕兰面前,顺带把手里的那包蜜饯打开。
“殿下该喝药了,刚刚奴婢去拿药时碰见了李府医,他让我把这蜜饯交给您,说药太苦,可以压一压。”
一边是药苦的令人作呕的涩味,一边是蜜饯甜的发腻的香味。
沈慕兰想象不到它俩结合在一起会是什么奇怪的味道。
“他也知道苦,就不能开些好入口的药。”
沈慕兰嘴上说着嫌弃,但还是乖乖喝了,她惜命。
“殿下,良药苦口。”
一饮而尽之后,她拿起一个甜枣就往嘴里塞。
好像味道还不错,比她之前一首喝水要好很多,想着又多吃了几颗。
殊不知李庭春站在门外偷偷地看着她,首到她喝完药才离开。
那眼神,就像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一刻钟后,春意收拾完又跑了过来,低声道:“公主,我刚刚还忘了告诉您,据说苏家二小姐前日失足落水,捞上来都没气了,可半个时辰后她竟然自己醒了,您说神不神。”
沈慕兰莞尔一笑,转身看向身侧的春意,开口说道:“什么神不神,怎么?
你想说她是神女转世?”
春意知她不信神佛,她笑道:“殿下是奴婢心中唯一的神女,她才不是。”
“你呀你,不知道哪天得把我哄的六亲不认。”
沈慕兰一说完,她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转瞬即逝。
沈慕兰没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还有呢?”
春意附在沈慕兰耳边,低声轻语:“我上回去胭脂铺里看胭脂,瞧着陈家夫人和王家夫人在说边家回京之事,也不知道真假,殿下全当听个乐子。”
“她们二人一介妇人怎知朝堂之事,当不得真。”
沈慕兰嘴上虽这般说,心底却还是有了较量。
“也是”陈家和王家同是二皇子的麾下,她们二人关系好是自然。
边家回京怕不是空穴来风,既然有这个消息,在朝堂之上怕是有人提及此事,二十五六年了,她从未见过边家人真容。
只知边家是将门世家,骁勇善战,战功显赫,跟她外祖父家一样。
春意没再说话,沈慕兰解下大氅,递给春意,她接过去后,沈慕兰便开口问道:“我记得李庭春是不是有个妹妹?”
春意思索了一下,回道:“是有个,算起来若是还在应当有二十了。”
“不在了?”
沈慕兰问道“应当是五六年前吧,听说重病缠身,没多久就去了。”
沈慕兰看着青色大氅,若有所思。
春意不明所以,她又问:“殿下问这个作什么?”
沈慕兰摇了摇头,道了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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