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冷气开得有些过猛，沈莺宁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她低头再次确认提案上的数据，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
这是她升任创意总监后负责的第一个大项目，价值九位数，有三家顶级公司竞标，并且甲方是业内赫赫有名的科技公司星辰科技。
沈莺宁必须打好升任总监来的第一仗。
"沈总监，他们来了。
"助理小林匆匆推开门，压低声音提醒。
沈莺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领口。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星辰科技的高管们鱼贯而入。
她的目光本能地寻找着传说中的那位年轻CEO——据说是靠自己白手起家，三十二岁就带领公司完成IPO的商界奇才。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时，沈莺宁感到一阵眩晕。
十年了，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几乎没有变化，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与沉稳。
周斯越，她的前任，那个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西装笔挺，目光冷峻。
"这位是我们的CEO周斯越先生。
"星辰科技的市场总监介绍道。
"周斯越的目光掠过她胸前工牌时瞳孔微缩，却在对上她视线的瞬间恢复淡漠。
他伸手与她相握，体温透过手套传来："久仰，沈总监。
"沈莺宁差点冷笑出声。
久仰？
十年前趴在她宿舍楼下喊"宁宁我错了"的人是谁？
但当她无意间瞥见他解开的袖扣下，隐约可见他的左手腕上的伤疤 那是曾经他用烟头烫过的痕迹，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从此就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疤痕，心突然一痛，准备好的开场白就卡在了喉间。
周斯越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在沈莺宁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了，仿佛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的声音低沉而公式化："希望今天能看到令人满意的方案。
"沈莺宁的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提案边缘。
她莫名的有点紧张 但很快又让自己放松下来，开始讲解方案。
整个过程中，周斯越始终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
当沈莺宁讲到创意部分时，她注意到周斯越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个创意方向不够新颖。
"他突然打断道，"和我们去年合作过的其他公司大同小异。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沈莺宁感到脸颊发烫，但她没有退缩："周总，如果您看到下一页的数据分析，会发现我们针对贵公司新一代产品的特性做了差异化处理...""数据谁都会做。
"周斯越冷淡地说，"我要的是真正打动人的创意，不是漂亮的PPT。
"沈莺宁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那是她紧张时的小习惯。
大学时周斯越总说这个习惯可爱，现在却成了她掩饰情绪的最后防线。
她迅速调整方案展示顺序，首接跳到备用方案——这是她熬了三个通宵准备的Plan B，连她的上司都不知道。
"如果周总更倾向于突破性创意，我们确实准备了另一个方向..."随着讲解深入，她注意到周斯越的坐姿有了微妙变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也不再那么疏离。
当她展示完最后一个创意点，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有意思。
"周斯越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些，"沈总监，这个方案是你独立完成的吗？
""是我们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她谨慎地回答。
周斯越点点头，转向自己的团队："我认为可以给这个方向一个机会。
沈总监，我希望由你亲自负责这个项目，下周带着更详细的方案来我办公室单独汇报。
"会议结束后，沈莺宁礼貌道别 ，离开了星辰科技的大楼。
七月的阳光灼热刺眼，她却感到一阵阵发冷。
十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己忘记那段感情，可周斯越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她心底最深处的波澜。
手机震动起来，是上司发来的消息："干得好！
周总点名要你负责，这可是个大机会。
晚上团队庆祝一下？
"沈莺宁盯着手机屏幕，思绪却飘回了大学时代。
她和周斯越相识于校园辩论大赛，他是对方学校的主辩手，思维敏捷、言辞犀利。
比赛结束后，他主动找她要了联系方式。
那时的周斯越笑容温暖，会因为她随口提的一句"想吃城东那家蛋糕"就骑车穿越半个城市去买。
他们相爱了三年，有过很多美好的回忆 最后因为一些事 ，年轻气盛的他们说了太多伤人的话，最终分道扬镳。
毕业后，她听说他去了英国深造，从此杳无音信。
"沈总监？
"助理小林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车来了，我们回公司吗？
"沈莺宁点点头，钻进出租车。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就像那些无法挽回的过往。
接下来的几天，沈莺宁全身心投入到方案完善中。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份工作，周斯越只是一个苛刻的甲方，他们之间除了商业合作别无其他。
但每当夜深人静，那些被尘封的记忆总会不请自来。
汇报当天，沈莺宁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到达星辰科技。
前台小姐礼貌地告诉她周总正在开会，请她在休息区等候。
休息区的杂志架上摆放着最新一期的商业周刊，封面正是周斯越。
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眼神锐利，标题写着《32岁科技新贵：星辰科技CEO周斯越的创业传奇》。
沈莺宁翻开内页，记者问到他成功的秘诀，周斯越的回答让她心头一颤："大学时的一段失败感情教会我，人生最大的错误不是跌倒，而是不敢再站起来。
""沈总监？
周总现在可以见您了。
"秘书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阅读。
周斯越的办公室宽敞明亮，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景观尽收眼底。
他站在窗前打电话，背对着门口。
"坐。
"周斯越挂断电话，转身示意她坐下，脸上依然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
沈莺宁看到周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当年的周斯越微笑着对自己说话的样子，内心五味杂陈，只能强迫自己先专注于方案讲解。
这一次，周斯越的问题更加犀利，从市场定位到执行细节，每一个环节都被他反复推敲。
当讨论到广告语时，他忽然问："重新定义可能，这个slogan的灵感来自哪里？
"沈莺宁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是他们当年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台词，讲述一对恋人历经误会最终重逢的故事。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来自一部老电影，关于...第二次机会的主题。
"周斯越的目光变得深邃，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转换了话题："方案整体不错，但执行部分还需要细化。
周五前我要看到完整的执行计划。
""周五？
"沈莺宁惊讶地抬头，"这只有三天时间...""有问题吗？
"周斯越挑眉。
"没有，周总。
"她咬牙应下，心里明白这是他的刻意刁难。
离开前，沈莺宁鼓起勇气问出了盘旋在心头多日的问题："周斯越，你是不记得我了吗？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斯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恢复如常："记得。
但这不会影响我对工作的判断，希望你也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她的心脏，沈莺宁也有自己的自尊 不想再多说什么 ，转身离开时听到周斯越又补充了一句："周五下午六点，首接来我办公室。
别迟到。
"接下来的三天，沈莺宁几乎住在了公司。
她带领团队日夜赶工，修改了无数版方案。
周西深夜，当她独自一人在办公室核对最后的数据时，手机突然亮起——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创意部反馈说你们要用的那首背景音乐版权有问题，尽快更换。
——周"没有客套话，没有署名，但她立刻知道是谁。
更奇怪的是，他怎么会有她的私人号码？
沈莺宁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最终只回复了一个"收到，谢谢提醒"。
周五下午，沈莺宁带着最终方案再次来到星辰科技。
这一次，周斯越的办公室外间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的女性，胸牌上写着"总裁助理 苏雯"。
"沈总监是吧？
周总临时有个视频会议，请您稍等。
"苏雯的笑容礼貌而疏离，目光却带着明显的审视。
沈莺宁在等候区坐下，注意到苏雯不时打量她的目光。
半小时后，周斯越的办公室门终于打开，他招手示意沈莺宁进去。
这次的汇报比前两次顺利得多，周斯越对大部分内容都表示满意，只提出了几处小修改。
当时钟指向七点半，他终于合上文件夹："可以了，就按这个方向推进。
"沈莺宁长舒一口气，开始收拾文件。
就在这时，整栋大楼突然停电，办公室陷入一片黑暗。
"别怕，可能是线路检修。
"周斯越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打电话问问。
"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沈莺宁看到周斯越皱眉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
简短交谈后，他放下手机："整栋楼都停电了，备用电源也出了故障。
维修至少需要两小时。
""那我先..."沈莺宁刚要起身，一阵眩晕突然袭来。
她这才想起自己己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你怎么了？
"周斯越的声音突然靠近。
"没事，只是有点低血糖..."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斯越扶住了肩膀。
"坐下。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随后在黑暗中摸索着打开抽屉，"我这里有巧克力。
"当他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掌心时，沈莺宁感到一阵电流般的触感。
她小口吃着巧克力，听到周斯越叹了口气："你还是老样子，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
"这句带着熟悉感的责备让沈莺宁不知所措。
黑暗中，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他还是那个会因为她不好好吃饭而唠叨的男孩。
"阿越 这么多年你过得好吗？
"她轻声地 紧张地还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沉默良久，周斯越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真实："我过得很好 还有请喊我周总，我不习惯外人称呼我这个名字。
"沈莺宁懦懦地说 “好的 ，周总 我知道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苏雯的声音传来："周总？
保安说停电可能要持续很久，我准备了应急灯和蜡烛...""谢谢，放在外面就好。
"周斯越打断她，"你先下班吧。
"门外短暂的沉默后，苏雯应了一声离开了。
周斯越起身取回应急灯和蜡烛，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办公室一角，也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要喝点什么吗？
看来我们要在这里困一阵子了。
"他走向办公室角落的小冰箱。
"有橙汁吗？
"沈莺宁下意识地问，那是她大学时的习惯。
周斯越的背影顿了顿："有，还是你喜欢的那个牌子。
"当他将味全橙汁递给她时，周斯越身上独有的柠檬香气也扑面而来，那时的沈莺宁问过他，喷的什么香水，特别好闻，周斯越说这是他外婆做的柠檬洗衣皂的味道 独属于他的味道。
让沈莺宁永远记住这个味道。
低血糖带来的晕眩让沈莺宁开始胡思乱想。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胸口澎湃。
黑暗中，两人陷入沉默，只有蜡烛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沈莺宁想起很多年前 在大学教室 也是停电 她怕黑，周斯越拿起耳机 他们一人带一只耳机 听音乐 课桌底下 两只手紧紧牵着的场景。
而如今 两个人相顾无言。
周斯越点燃一支烟，微皱着眉头看着窗外，沈莺宁被烟呛的想咳嗽 拼命忍着，因为现在的周斯越不是当年那个因为舍不得她闻烟味儿 为了她不抽烟的斯越了，现在他是甲方大老板周总。
她沈莺宁有什么资格让对方迁就她，不抽烟呢？
嗓子眼越来越痒，沈莺宁实在控制不住 咳出声来 ，她赶紧用手捂着 结果越咳越严重，周斯越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把手里的烟熄灭了，拽了下自己领口，语气烦躁的说“你嘴巴不是挺能说的吗 不能闻烟味你不会讲吗”"我..."沈莺宁语塞。
"时间能改变很多人和事，沈总监也应如此。
没有人会停留在原地一成不变 也不会有人肯去迁就比你弱的人 这就是职场 "周斯越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沈莺宁感到一阵刺痛："对不起，很抱歉...""够了！
别说了。
"周斯越打断她，"我不想听到抱歉，因为抱歉的份量太轻了，不是所有事都可以用一句抱歉带过的。
沈莺宁知道周斯越恨自己，而自己罪有应得。
她不想辩解 ，站起来 对周斯越说“周总，今天我先走了 ”等了几秒钟 周斯越都没做声，沈莺宁受不了这份冷漠 ，朝门外走去，“都过去了 一切都不重要了”周斯越说道。
但沈莺宁知道，如果真过去了，他就不会记得她喜欢的果汁牌子，不会在重逢时装作陌生人。
有些伤口，看似愈合，实则只是被时间掩埋。
"我欠你一个道歉。
"她轻声说，"为当年的口不择言，为当年我犯的过错。
"周斯越的肩膀微微绷紧，但没有转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灯突然亮了，电力恢复了。
刺眼的光线将两人拉回现实，那个在烛光下短暂敞开的缝隙又悄然合上。
"时间不早了。
"周斯越恢复了职业化的语气，"方案就这样执行吧，有变动我会让秘书通知你。
"沈莺宁知道谈话结束了。
她收拾好文件，走到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周斯越...谢谢。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走出星辰科技大楼，夜风拂过沈莺宁发烫的脸颊。
十年过去了，他是高高在上的甲方总裁，她只是乙方公司的创意总监；他有精致优雅的总裁助理相伴，而她这些年始终无法开始新的感情。
手机震动起来，是周斯越发来的短信："版权问题己经解决，用原定音乐即可。
"依然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
沈莺宁仰头望向星辰科技顶楼那扇依然亮着灯的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站在那里。
她想起方案中那句广告语——"重新定义可能"。
也许，有些故事，真的值的第二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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