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零七分,修远用舌头舔了舔开裂的下唇。
指甲缝里还嵌着白天帮乘客搬行李时沾上的黑泥,大拇指悬在"开始游戏"按钮上方,微微发抖。
"五个胡进..."他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这次肯定能中。
"就为等这一刻。
他按下按钮的刹那,车载收音机突然爆出刺耳杂音。
修远没在意,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旋转的麻将牌上。
游戏音效"叮叮咚咚"响着,像催命的丧钟。
"来个大的,必须来大的..."他弓着背,出租车司机特有的微驼姿势让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手机屏幕突然一黑——很遗憾,本次未中奖修远的拳头砸在方向盘上,喇叭在空荡的街道上发出凄厉的尖叫。
副驾驶座上扔着半包红塔山,还有一张皱巴巴的法院传票——"某某网贷公司诉修远借款合同纠纷案"。
他抖着手摸出香烟,打火机"咔嗒"三次才点燃。
深吸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冲进肺里。
手机锁屏显示着几条未读短信:"车贷逾期通知:最后还款日4月15日""信用卡账单:最低还款额2389.76元""李哥:明早十点,老地方见"修远解锁屏幕,支付宝余额显示23.6元。
微信零钱里还有昨晚跑车赚的87块,但那是留着加气的。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凝结的水珠像他额头渗出的冷汗。
滴滴提示音突然炸响。
修远条件反射般坐首,屏幕上弹出新订单:城南客运站到机场T2航站楼,预估车费89元。
"妈的,总算来活了。
"他拧钥匙发动车子,顺手点开"麻将胡了"充值页面,把刚接单的50元预付款全充了进去。
比亚迪在雨幕中缓缓起步,雨刮器有节奏地摆动,像在嘲笑他的执迷不悟。
城南客运站门口空荡荡的,只有一盏路灯忽明忽暗。
修远看了看表,三点三十八分,这种天气这个点,能接到长途单算运气不错。
一个穿黑色风衣的身影站在路灯下,没有打伞,却奇怪地没有被雨水淋湿的痕迹。
修远按了下喇叭,那人影慢慢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尾号7788?
去机场?
"修远习惯性问道,眼睛却还瞟着手机上的游戏界面。
后座没有回应。
修远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突然怔住——那人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淡淡的青光,像夜行动物的瞳孔。
"你的眼睛..."修远话没说完,一阵刺骨寒意突然从肩膀蔓延到全身。
后座乘客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他肩上,冰凉得像块寒铁。
"专心开车。
"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奇异的回响,"我看得出你是个赌徒,身上缠着很重的贪念。
"修远握方向盘的手开始发抖。
他注意到仪表盘上的温度显示从24℃骤降到12℃,呼出的白气在车内凝结成霜。
"我...我没钱..."修远声音发颤,后视镜里乘客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双青色的眼睛越来越亮。
乘客轻笑一声,声音忽然变得清晰:"我不要你的钱。
"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青玉吊坠,扔在副驾驶座上,"这个抵车费,够你一个月不接单。
"修远想说什么,却发现车子己经停在机场出发层。
后座空空如也,只有那枚青玉吊坠在座位上泛着微光,表面的纹路像活物般缓缓流动。
雨停了。
修远拿起玉坠的瞬间,一阵剧痛突然刺入太阳穴。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赌输的牌局、催债人的钢管、法院的传票、母亲临终前的眼泪...玉坠在他掌心发烫,那些画面突然定格在一张泛黄的照片上:五岁的自己站在游乐园里,手里攥着三个气球,笑得无忧无虑。
"贪念会带你走向毁灭。
"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修远猛地回头,车后窗玻璃上凝结的霜花正缓缓组成一个诡异的笑脸。
他颤抖着把玉坠挂到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人清醒。
手机突然震动,李哥发来语音:"明天上午十点,老地方,只收现金。
"修远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驶入黎明前的黑暗。
玉坠贴着他的胸口,温度渐渐与体温一致,仿佛原本就属于那里。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