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三号楼飘着细雪，青铜门环撞击声里，赵玥的藏青色羊绒大衣扫过汉白玉台阶。
她驻足凝视门廊鎏金牌匾上“为人民服务”的烫金大字，指尖无意识抚上锁骨——那里本该悬着徐战江临别塞给她的子弹壳。
"赵副主任，会议室暖气己经调到25度了。
"秘书小周捧着保温杯快步追来，镜片蒙着白雾，"不过...刚才组织部的李处说，公示栏的藏语名可能得改。
""曲珍梅朵触了谁的逆鳞？
"赵玥接过保温杯，枸杞在沸水里沉浮如血色舍利。
她记得五年前援藏动员会上，那位白须活佛抚着天珠念珠说："雪山渡劫的莲花，根扎得越深，花瓣越要染霜。
"小周压低声音："王副书记在会上说，少数民族名字放在领导公示栏，容易让群众误解民族政策倾斜......"话没说完，走廊尽头传来洪亮笑声。
省发改委主任郑国忠捏着紫砂壶踱步而来，蟒纹茶冲在他掌心泛着油光："小赵主任，藏区风沙没把你名字磨糙啊？
曲珍梅朵——这要搁古代，怕不是得刻个金印供在布达拉宫？
""郑主任说笑了。
"赵玥旋开保温杯，蒸汽在她睫毛凝成霜晶，"我在那曲援建妇幼保健院时，牧民都叫我渡劫的雪莲。
您猜怎么着？
去年那曲新生儿死亡率降了七成。
"郑国忠的茶壶盖突然叮当乱颤。
他记得半年前那场震惊中纪委的招标案——本该由他小舅子承建的医疗设备，硬是被这女人用藏语版招标书搅黄了。
"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
"他摩挲着茶宠凹陷的眼窝，"不过咱们省委大院不兴搞个人崇拜，你说是不是？
就像你那个上《新闻联播》的徒手挖产房，现在抖音上可有人说摆拍......""哐当！
"会议室的钢化玻璃门突然炸开蛛网裂痕。
徐战江的作战靴碾着碎碴跨进来，迷彩服肩章还沾着昆仑山的雪粒。
他摘下墨镜，左眼那道疤像把没入颅骨的藏刀。
"郑主任，您家公子在拉萨开的矿场，"特种兵教官的指节叩着会议桌，"上周雪崩埋了三个藏族工人，需要我调卫星云图帮您回忆天气吗？
"郑国忠的茶宠摔在波斯地毯上。
赵玥瞥见徐战江作训裤口袋露出半截褪色信封——五年前他塞给她的那封，里面除了子弹壳，还有张浸透酥油味的便笺："等我带天珠回来娶你。
""战江同志，注意场合。
"她轻叩保温杯，枸杞水在桌面洇开血渍似的圆斑。
腕间突然传来灼痛，低头看见活佛赠的朱砂绳正在发烫——那夜暴风雪中，产房梁柱坍塌前，这红绳也这般灼烧过。
走廊突然响起骚动。
宣传部的吴姗举着首播云台冲进来，貂毛领子沾满人造雪："各位领导，省台正在拍《新时代干部风采》，能请赵主任对着镜头说几句藏语吗？
观众都在刷屏想听曲珍梅朵！
"赵玥望着监控镜头闪烁的红点，忽然想起今晨司机老陈的异常——他擦拭后视镜时，镀铬边框映出的分明是国安局技术科最爱的微型窃听器。
她解开羊绒围巾，露出颈间狰狞冻疮，那是挖产房时被冰碴割出的十字形伤口。
"扎西德勒。
"她对着镜头微笑，藏语尾音裹着雪原罡风的凛冽，"不过我更想说，五年前那曲卫生院接生的卓玛妹妹，昨天给我发了高考成绩单。
"吴姗的睫毛膏在暖气里晕成黑雾。
她调整云台角度时，指甲故意划过赵玥手腕的朱砂绳——三天前唐卡店二楼，徐文递来的瑞士银行本票还锁在她首播间的保险柜里。
窗外雪粒子突然狂暴起来，警报器发出低频蜂鸣。
赵玥望向天际线，恍惚又见五年前万人送行的哈达如雪崩翻涌。
活佛的预言在耳鸣中炸响："你要渡的劫不在雪山，在人心。
"此刻，徐战江正用战术匕首削着苹果，果皮连成长长的转经筒纹路。
刀刃反射的冷光里，赵玥看见自己瞳孔深处——那里除了雪莲，还蛰伏着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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