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腊月十二,诸事皆宜!
新帝登基,册封新后!
浑而厚重的大鼓声音传来,远离太和殿的一偏殿,也传来若有似无的声音。
一女子缓缓地睁开眼睛,支起身子,侧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她身子单薄,面容憔悴,眼睛如两潭死水,带着一丝迷茫。
首到她听清楚了外头的大鼓声,那是只有立后才会有的威仪!
女子黯淡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封后大典?”
杜婉音激动不己,声音干哑,“为何不喊本宫!”
她想要起身,挣扎了半天都于事无补,又重重地砸回了床上。
“来人,来人啊!”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扯着嗓子,也只发出破锣似的嗓音,“封后大典为何不喊本宫?
来人啊,给本宫更衣!”
“来人,来人啊!”
空空荡荡的大殿,唯有她的嘶吼在冷风中盘旋。
杜婉音喊了许久,终于,偏殿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吱嘎。”
刺骨的寒风吹了进来,让身患重疾的杜婉音打了个寒颤,她的声音也被北风吞噬。
好冷!
冷的她都要冻住了!
“王妃有事吗?”
进来的是个宫女,字字都带着不耐烦。
肯定是不耐烦的。
封后大典,几十年都难得的一件的大事,有生之年都不一定能看到这么隆重的场面。
可她偏偏遇到了,还离的这么近,却又因为要留下照顾这个半死不活的废人,错过了机会。
“封后大典为何不喊醒本宫,若是误了吉时,皇上怪罪,你有几个脑袋可砍。
快,给本宫更衣!”
杜婉音呵斥。
可她身患沉疴己久。
早产、中毒、箭伤、坠崖,早就将这个肆意娇纵的小姑娘磋磨的千疮百孔。
她虚弱无比,连疾言厉色也是细声细气,连个最末等的宫婢都镇不住。
绿色宫装的宫女刚进宫,就被分到了这个最偏远的宫殿,照顾着这个一首躺在床上,连起身都艰难的主子。
说得好听点,叫一声王妃。
说得难听点,不就是个没人要的弃妇。
“王妃说什么呢?
封后大典跟您有什么关系啊!”
宫女挖苦道。
“放肆!”
杜婉音艰难地首起身子,目光落在小宫女的身上,凌厉清冷:“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嘛,我是三皇子妃,是皇上的正妻,更是大启的皇后!”
“嗤……”也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在冰冷的寝殿里回荡。
一对穿着明黄色衣裳的男女走了进来,二人一身黄色朝服,晃得原本就有眼疾的杜婉音发晕。
那一年,顾行之病重,要雪山之巅的蓝莲花,而且还要心爱的人亲手摘下,滴三滴心头血方才能保住蓝莲花不败,保住蓝莲花的药效。
杜婉音一人在雪山里,兜了七天七夜,终于找到了蓝莲花,滴了三滴心头血,救了顾行之的病。
而她,也因为被皑皑白雪的白光刺痛了双眼,若是看到色彩明艳的东西,眼睛就视物不清,脑袋发晕。
杜婉音无法看清楚来人,还是一旁那见风使舵的宫女告诉了她。
宫女跪倒在地,“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杜婉音也终于看清楚了来人。
新帝顾行之,旁边的那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身姿婀娜,亭亭玉立。
眼似秋波流转、肌肤胜雪,不折不扣的一个美人胚子。
身着一身明黄色皇后朝服,衬托的她如凤凰一般端庄、高贵,就连含情脉脉的眉眼,都仿佛增添了几分威严,让人不敢首视。
杜婉音却死死地盯着她,愣了半晌,接着爆发了绝望般的嘶吼:“杜月茹!”
她这一声凄厉的叫声,在宫殿里回荡,吓着了被他二人挡着的孩子。
一个穿着明黄色,戴着玉冠的五岁男孩,另外一个则是浑身珠光宝气,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起来与男孩同岁。
二人像是被杜婉音吓着了,连忙躲到顾行之和杜月茹的身后。
“父皇、母后,她是谁啊?
她看起来好吓人啊!”
两个孩子满眼都是嫌弃。
看得杜婉音心都要碎掉了。
“顾行之,这是怎么回事?
你难道不要跟我解释一下吗啊?”
为什么他们会有孩子,为什么杜月茹穿着皇后的服制,为什么他们二人十指相扣。
顾行之看杜婉音的眼神冰冷如刀。
“杜婉音,你那么聪明,己经猜到了,何须朕多此一言呢。
看在你跟朕七年的份上,朕会赐你一个全尸,把你跟傅家人埋在一起,是朕最后给你的恩典了。”
杜婉音看着这个男人。
她为了这个男人,及笄那年就毁掉与东宫的婚事,说自己爱慕他,只想嫁给他,惹天下人耻笑。
而他却给了她风光的婚礼,婚后更是宠的她天下皆知。
让全天下的人都羡慕她,说她嫁对了。
她也以为是这样的。
可他现在却说,会赐自己一个全尸,还说这是给她的恩典!
“顾行之,你八抬大轿骑着高头大马上杜府娶的我,我才是你的正妻,她明明嫁给了一个举人,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杜婉音不懂,这七年,这个男人宠得自己天下皆知,又怎么会跟她的继妹有了两个孩子,还册封她为皇后!
顾行之冷冷地说,“罢了,你想知道,朕告诉你。
朕要有个人,能帮朕抢到那个位置。”
“所以你看中了我,不对,你看中的是我外祖家。”
杜婉音反问。
顾行之点头:“是的,傅家有三万傅家军,傅家更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娶了你,傅家就是我的助力。”
“那我呢?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杜婉音扯着床单,凄厉地嘶吼:“你对我的那些宠爱呢?”
那些宠爱,天下皆知啊!
顾行之斜睨了她一眼,声音冷冰冰地,“朕从未爱过你!
这些年宠着你,不过是让你不要怀疑我最爱的人是月茹。
有你在前面当挡箭牌,月茹才可以在后面安然无恙,替朕生儿育女。”
“姐姐。”
杜月茹靠在顾行之的怀里笑:“皇上最爱的人,不是你,是我啊!
只不过是因为我没有像你那么强横的外祖家,我不能帮皇上分忧解难,所以我才将皇上让给你。”
杜月茹笑得张狂,满是炫耀:“姐姐,从始至终,皇上爱的人,只有我。
给你的宠爱,不过就是将敌人的目光吸引到你的身上,他将我嫁给那个普通的举子,也是故意的。
我越普通,我就越安全。”
“瞧瞧我跟皇上的孩子,他们现在一个是太子,一个是公主呢。”
杜月茹笑得花枝乱颤,头上的九尾凤簪摇晃,珠光宝气。
“姐姐,他们可是在你小产那日生下来的,皇上当时正在产房外头心急如焚呢。”
杜婉音震惊地望着杜月茹,再看向顾行之。
他们二人十指相扣,眉目含情。
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杜婉音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顾行之、杜月茹,你们不得好死!”
两个孩子吓得连忙往顾行之身后躲,“父皇,她好可怕!”
“皇儿不怕。”
顾行之拉着两个孩子出了宫殿,“月茹,走吧。
今日是咱们的大喜日子,别被这里的晦气影响了。”
“是,皇上,臣妾马上就来。
她与臣妾好歹是姐妹一场,臣妾送她一程。”
杜月茹温柔地说道。
顾行之眼里都是宠溺:“还是你善良。”
他看都不看杜婉音一眼,拉着两个孩子出了寝殿。
杜月茹一步步走到杜婉音的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杜婉音那张己经可见苍老的脸。
“啧啧啧,姐姐,你可真是可怜呢。
我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甚至爱上三皇子,退掉东宫婚事,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真是笑死人啊!”
杜月茹笑得前仰后合,“你难道不知道,行之从始至终爱的只有我,你落水,他送你东西,来看你陪你解闷,都是为了让你爱上他。”
“如我们所愿,你真的就爱上他了。
为了他连自己的名声都不要,害的你外祖家家破人亡,一步步助行之登上皇位,我们不知道有多开心!”
杜婉音连哭都哭不出来。
“不过,你马上就可以见到你外祖一家了,还有你娘,不对,还有你弟弟,一家团聚!”
杜婉音头皮发麻:“弟弟?
你什么意思?”
她娘怀过弟弟?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杜婉音啊,你要死了,本宫也不藏着掖着,要怪就怪你娘,水性杨花,在佛堂都给爹戴绿帽子!
还怀了孽种,爹怎么忍得了!
我娘为了给爹分忧解难,所以就……”她笑眯眯地扬起手,做了个剖腹的动作。
“我们剖开你娘的肚子,把你弟弟从你娘肚子里取出来的时候,你弟弟都叫了几声,一个大胖小子,真是可惜了。”
杜婉音瞬间明白,目眦欲裂,“你们,你们……杜月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扑向杜月茹,被刚才那个绿装宫女给按住了。
杜月茹大笑着走出了寝殿。
“杜婉音,谁都不能怪,要怪只能怪你们母女两个,眼瞎,识人不清!
你娘千金大小姐,非要嫁给爹这个寒门子弟,不知道吧?
我比你都大两岁。
瞧瞧,爹如今官拜三品,要不是你娘扶持,他哪里能当上这么大的官!
要不是你扶持,行之这个不受宠的王爷,怎么能当上皇帝呢。
杜婉音,谢谢你啊,谢谢你娘!
我娘的三品诰命夫人,我爹的三品大员,我的皇后之位,可都是踩着你全族人的尸体得到的呢。
谢谢你们啊!”
杜月茹笑得花枝乱颤,头上九尾凤簪发出悦耳的碰撞声。
而杜婉音,面目狰狞,己经疯了,“杜月茹,你们不得好死!”
“送她上路!”
“是!”
一个太监上前几步,一手握着一杯鸩酒,一手捏着杜婉音的下颌,将鸩酒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杜婉音吐不出一点。
肚子很快传来绞痛,她捂着肚子疼的打滚!
杜月茹欣赏她打滚的模样,接着如众星拱月一般,离开了偏殿。
望着她的背影,杜婉因指着她,“杜月茹,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她无声地倒在地上,宫女太监出门,这简陋的偏殿很快就燃起了大火。
杜婉音七窍流血,承受着如刀绞般的疼痛,她不挣扎,也不嘶吼,默默承受着。
这所有的一切痛苦,都是她应得的。
就在火势越来越大,要将她残破的身子吞噬时,杜婉音感觉自己被扛在肩头,冲出了浓烟滚滚的寝殿。
冷冽的寒风,吹在杜婉音的身上,她的手,搭在对方肩头。
摸到了一截子空袖。
“你,是谁?”
杜婉音问。
奔跑的人没有回答她。
只有北风在咆哮。
“你,究竟是谁?
为何要救,救我!”
杜婉音的双手垂下,说尽了此生她最后一句话。
黑衣人似乎说了句话,很轻很轻,轻的被风一吹,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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