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煮了一些粥，喝一点吧。”
10岁的小苏识走进病房，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病床上的那个女人有些费力地撑开眼睛。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非常枯槁，骨瘦如柴，皮肤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但从内透露出来的书香气质，足以证明她接受过优良的教育。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是一个大学的语文老师。
她试着开口说话，但现在的她就连清晰的吐字都做不到，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听不懂的声音。
虽然己经落魄至此，但她的眼神并不浑浊。
小苏识连忙从一旁的保温壶里倒出一杯温水，捧到他妈妈嘴边。
在小心地喂妈妈喝完水，小苏识把水杯放到一旁的桌上。
他妈妈也恢复了一点点气力，她向小苏识招了招手。
小苏识知道妈妈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他凑近了一些。
而他妈妈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
小苏识在他妈妈的手快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忽然往回缩了一下。
停了一下之后又往前凑了凑，凑到妈妈手边。
他妈妈没有说些什么，只是抚摸着他被黑发掩盖着的额头，那有一点点红肿还是没有掩盖住。
“又打架了，是吧？”
他妈妈有气无力地问，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小苏识沉默着点头。
他不会对妈妈撒谎。
“唉……。”
他妈妈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打破了小苏识所有的心理防御。
他着急地想开口解释，但还没有等他说出口，他妈妈的手就滑到他嘴边，打断了他的解释。
“不用解释，我是你的妈妈。”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仿佛下一秒就会飘走。
“是他们的错，对吧？”
依旧是肯定的语气。
小苏识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我的孩子。”
“但是啊……有些时候人就是要学会忍让。”
“你爸爸己经去世了，我也撑不了多久，我们也没有什么亲戚，我们在朋友那里又欠下了太多……。”
她说着说着眼眶蓄起了泪。
“我知道，我的孩子是最棒的，但我不敢想就连我也去世了之后，你该怎么办呐？”
看见妈妈眼角的泪，小苏识顿时慌了神。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妈妈，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欺负我的那些人，他们都打不过我。”
“你教我做的菜，我己经全都会做了。
怎么交电费、水费，我也己经会交了。
生活费上你也放心吧，爸爸留下的钱很多，还有好多好多补助。
而且还有一个由政府介绍的好心人，听说他来自一家叫做［天命］的大公司，他说他们会培养我，只是会去另一个地方和其他孩子一起生活而己……。”
小苏识匆匆忙忙地一口气说完。
但他妈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小苏识的话就顿时卡住了。
“我的孩子，我知道你也很不安。
没关系，妈妈在这里，如果害怕就哭出来吧。
……这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
小苏识的身体有些颤抖。
是的，他同样也很害怕，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他很想像普通小孩子一样扑进妈妈怀里大哭一场，但他不能这样做，因为……妈妈会为他担心的。
医生早早就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妈妈能坚持到现在己经是一个奇迹了，所以无论是他妈妈还是他自己，都己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妈妈会死。
至少，他不想让妈妈在最后也在为他担心。
“没关系的，妈妈，真的没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小苏识重复这句话，但他又怎么能瞒过自己的妈妈呢。
只是，她也己经无能为力了……。
她摇了摇头，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
“小识，你做的是什么粥？”
“是茯苓山药粳米粥，我己经煮了很久了，不会太难下咽的。”
听到妈妈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粥上，小苏识连忙捧起保温桶，在妈妈面前打开。
小苏识拿出一个小碗，盛了一碗给妈妈。
他妈妈接过，细细品味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嗯，很好喝，小识你也一起吃吧。”
“不了，家里还有一些，我回去再吃。”
“这样啊，好吧。”
其实她说了谎，她现在对味觉己经失去感知了……………………“好了，小识，你还有作业没做吧，也该回去了。”
小苏识点了点头。
“那妈妈，我就先回去了。”
“嗯。”
……“咳咳！”
在苏识走后，他妈妈忽然猛的咳嗽起来。
她捂住嘴，但还是有些许血液透过指缝落在洁白的被单上。
在她脸上，浮现出了几道赤红色的痕迹……。
………………小苏识提着保温桶回去，他低着头沉默着。
保温桶里的粥还剩下很多，妈妈根本没吃多少，妈妈的身体越来越差了……。
小苏识路过一处小公园。
“呃！”
在小苏识忧心忡忡的时候，一个小石子打在他的头上。
因为忽然受惊，保温桶也掉在地上，里面的粥洒落一地。
“怪物！
快滚！”
那是一个小孩团体，小苏识在两年前爸爸还活着的时候也曾是其中一员。
“还瞪我们！
你这个怪物，你克死了你爸，你妈也要被你克死了。”
“是你诅咒了他们，你是个怪物！”
领头的小孩子说，其他小孩也在跟着起哄。
小苏识没有说什么，他己经习惯了。
“我不是怪物……。”
“还说不是怪物？
那你说，为什么苏叔叔因为那什么病死了，阿姨也得了那种病，就你还好好的？”
“是你诅咒了他们。”
“都说了，不是我！”
他说完这句话，从地上捡起保温桶，向他们扔了过去。
保温桶乓——的一下，正中领头的小孩的头。
“呜……你敢打我？
我要去告诉爸爸妈妈！”
看见小苏识还手，这群小孩一哄而散。
他们不是没有打过小苏识，但都在落单的时候被小苏识打了回来。
久而久之，他们就不太敢打小苏识了，最多也就像这样挑衅而己。
而关于他们的家长，小苏识并不担心，他爸爸妈妈的人缘很好。
街坊邻居的叔叔阿姨们在背后怎么议论他不说，起码在明面上，他们都还维持着人情世故，对他还算不错。
“爸爸妈妈……。”
小苏识默默地捡起保温桶，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家。
他家的房子很大，对于家里只剩下一个人的他来说，这房子明显的过于冷清了。
他家里并不算拮据。
他爸爸是大学的教授，且不说他死后的抚恤金和各种补贴，就算是家里原本的积蓄在省着花的情况下都足够他花到大学毕业了。
小苏识没有对妈妈撒谎，他确实留了一些粥在冰箱里。
不过，他没有胃口去吃了。
他洗了个澡，把医院里的消毒水的味道洗到闻不到为止，只有这样他才能睡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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