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我摸到了奶奶手里的蛇鳞。
冷。
灵堂前的白灯笼在夜风里摇晃,烛火把奶奶的黑白遗照照得忽明忽暗。
我跪在棺材旁,手指死死抠住蒲团边缘——刚才整理遗容时,奶奶僵硬的指缝里突然滑出一片漆黑的鳞片,泛着铁锈般的腥气。
"小鹿啊,你奶奶走得不正常..."王神婆的烟袋锅子突然从身后伸来,点在奶奶发紫的指甲盖上。
我抬头看见她黄鼠狼似的眼睛正斜瞥着棺材:"瞧见没?
这是阴债索命的印子。
"解剖报告上明明写着"心脏骤停"。
"胡说什么!
"我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供桌。
供果盘"咣当"一晃,三根长香齐刷刷折断。
香灰撒了一地。
王神婆突然变了脸色。
她一把扯过我的左手,粗糙的拇指按在我虎口处的胎记上——那是个暗红色的蛇形印记,从小就有。
"完了完了..."她嘴唇哆嗦着,"桂枝连这个都传给你了?
"供桌下传来"吱"的一声。
一只油光水滑的白毛刺猬从桌布底下钻出来,黑豆眼首勾勾盯着我。
我后背一凉,东北老人都说,五大仙家里的白仙现身,不是报恩就是报丧。
"白仙开口,大祸临头!
"王神婆抄起桃木剑就往我身后劈。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供桌下传来苍老的童声:"林桂枝替人挡了债...现在,轮到你了。
"我浑身的血都冻住了。
供桌下的阴影里,白刺猬的人立而起,前爪像人手一样交叠:"今夜子时,那位要来收债了。
"它的小爪子指向棺材,"看看她的眼睛。
"我鬼使神差地凑近奶奶的面容。
遗体化妆师精心修饰过的面容突然开始融化。
蜡黄的皮肤下渗出黑水,眼皮像被无形的手掀开——奶奶的眼球不见了。
空洞的眼眶里,两片漆黑的蛇鳞闪着幽光。
"啊啊啊——"我尖叫着后退,撞翻了长明灯。
黑暗降临的瞬间,棺材板发出"咯吱"一声响。
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我的脚踝。
那只手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塞满黑泥。
我拼命蹬腿,却听见"咔嚓"一声——奶奶的尸体,首挺挺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月光照在她青灰色的脸上,嘴角正以不可能的弧度向上扯动。
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是有人捏着嗓子学她说话:"小鹿...为什么不听话..."白刺猬炸成个毛球窜上我肩膀,爪子勾破我的毛衣:"快跑!
她身上有东西!
"我连滚带爬地往外冲,灵堂的大门却"砰"地自动关上。
阴风卷着纸钱拍在我脸上,每张上面都用血画着扭曲的蛇形。
"立堂口...接仙家..."奶奶的尸体僵硬地爬出棺材,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不然...死..."我抄起铜香炉砸过去,"咣当"一声正中她的额头。
可尸体只是晃了晃,连个红印都没有。
"敬酒不吃吃罚酒。
"低沉的男声突然在我耳边炸开。
下一秒,我的脖子被无形之物缠住,整个人被凌空提起,重重摔在供桌上。
供果、牌位稀里哗啦砸了一地。
我疼得眼前发黑,却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膨胀——一条巨蛇的轮廓正从我背后升起。
"最后问一次。
"那声音贴着我的后颈,蛇信般的吐息冻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立不立堂口?
"我摸到打翻的香灰,猛地往后一扬。
"嘶——"脖子上的力道骤然松开。
我趁机滚到墙角,终于看清了那个"东西"——月光下,一个黑衣男人半悬在空中,苍白的脸上布满细碎的黑鳞。
他的竖瞳泛着暗金色的冷光,右手保持着掐人的姿势,左手却捂着眼睛,指缝间渗出黑血。
"香灰掺了朱砂?
"他冷笑,放下手时,被灼伤的眼皮正飞速愈合,"林桂枝没告诉你?
得罪仙家的下场..."他突然挥手,角落里堆着的纸人纸马无火自燃。
青绿色的火焰眨眼间烧出个巨大的——"死"字。
白刺猬在我耳边尖叫:"应了吧!
你奶奶的堂口必须有人接!
"黑衣男人缓缓降落,鳞片从脸上褪去,露出张俊美到妖异的脸。
他弯腰捡起奶奶手里掉出的蛇鳞,放在鼻尖轻嗅。
"林小鹿。
"他准确叫出我的名字,"你奶奶用魂飞魄散为代价,求我护你三个月。
"指尖一搓,蛇鳞化作黑雾消散,"但要想活命..."他忽然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向棺材——奶奶的尸体不知何时回到了棺中,双手交叠在胸前,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就必须按我的规矩来。
"他的拇指擦过我虎口的蛇形胎记,那里突然灼痛起来,"今夜子时,我来收债。
"窗外炸响一道惊雷。
借着电光,我看见黑衣男人的影子根本不是人形,而是一条被铁链锁住的巨蛇。
锁链另一端,竟连在我的影子上。
白刺猬突然人立作揖:"恭迎青尧大人。
"男人——不,蛇仙勾起嘴角:"聪明的小畜生。
"他松开我,身形开始透明化,"记住,子时之前...""把堂单准备好。
"随着最后一片黑鳞消散,灵堂突然恢复原状。
长明灯好端端亮着,供桌上的水果整齐如初,连奶奶的遗体都恢复了安详的睡颜。
只有我掌心里,多了一片冰凉的蛇鳞。
王神婆瘫坐在门口,脸色比纸还白:"完了...居然是这位..."我颤抖着摊开手掌,鳞片在月光下浮现出细小的金色纹路——那分明是张微型地图,终点标着一座小庙的图案。
庙门匾额上,隐约可见三个字:狐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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