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的冬天带着刺骨的寒意，陈铁柱在火车站广场的台阶上跺着脚。
军大衣领口结着冰碴，绿色背包里装着退伍证和三本浸满汗水的《汽车构造》。
他望着出站口涌动的人潮，忽然想起三个月前指导员拍着他肩膀说的话："铁柱啊，留队的话明年就能提干了。
""家里实在走不开。
"他把脸埋进手掌，喉咙发紧。
父亲在矿上摔断了腿，妹妹还在读高中，弟弟刚初中毕业。
副连长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掏出一包软中华塞进他怀里："回去好好干，别让家里人跟着受苦。
"汽修厂后院的梧桐树在暮色中摇晃，陈铁柱蹲在工具箱前擦扳手，听见车间传来林晓梅清亮的声音："师傅，这辆桑塔纳的点火线圈怎么没电？
"他抬头望去，穿白色工装裤的女生正在举着万用表，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那是他退伍后的第三个月。
汽修厂老板是他战友的表哥，见他技术好就破例收留。
林晓梅是厂里唯一的大学生，学车辆工程的，每天下班都会抱着专业书看很久。
"陈师傅，您看这个参数..."她踮脚把图纸递过来时，袖口沾了机油的痕迹像朵黑色的梅花。
他们的婚礼在2003年国庆节举行。
婚纱照里林晓梅穿着鱼尾裙，陈铁柱穿着借来的灰色西装。
婚宴上妹妹举着酒杯哭得稀里哗啦："姐夫，我们家终于能住上带电梯的房子了。
"首付是陈铁柱用退伍费加上十二年工龄置换的房改房，家具是林晓梅用结婚金买的二手红木柜。
女儿陈果出生的那天下着暴雨。
林晓梅躺在产床上发抖，陈铁柱抱着保温桶在医院走廊来回跑。
护士喊他签字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握不住笔。
"你爸是当兵的吧？
"护士问。
他慌忙摇头，纸页上的墨迹晕成一团。
2018年的清明节，陈铁柱在汽配城仓库发现账本上的数字。
十五年攒下的二十七万存款旁边，赫然列着合伙人王某的名字。
这个总给他递烟的"兄弟"，在签完股权转让协议后就人间蒸发了。
他蹲在消防通道抽烟，看着手机银行里的余额变成两位数的红色数字。
苏红梅是在二手车交易市场认识的。
那天她蹲在路虎车前比划，黑色丝袜包裹的长腿陷进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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