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暮春,草长莺飞,繁花似锦,却无法驱散江慈心头的阴霾。
卫昭在摘星阁被炸身亡己有五年,可那伤痛依旧如新,在江慈心底刻下深深的痕。
这些年江慈西处游历行医,眼看又到了卫昭的忌日,江慈带着五岁的儿子萧遥准备回到曾经与卫昭共居的旧宅。
一路上,遥儿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鸟,睁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张望着道路两旁的景色,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仿佛永远有着说不完的新奇发现和问题。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娘亲脸上的沉郁之色,依然沉浸在自己充满童趣的世界里。
“娘,吃糖。”
遥儿突然从挂在脖子上的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到江慈面前,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江慈微微一笑,接过糖放进了嘴里,摸了摸遥儿的头说道:“遥儿真乖。”
遥儿开心极了,又蹦又跳地问道:“娘,我们到家了吗?”
江慈抬头看向前方,轻声回答道:“马上就到了,前面就是咱们的家了。”
听到快要到家的消息,遥儿兴奋得手舞足蹈,嚷嚷着:“我要喝不苦粥。”
江慈温柔地点点头应道:“好啊,那等回了家娘就给你做。”
遥儿满足地笑了起来,连连点头说好。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着江慈的衣角问道:“娘,我们这次回家还走吗?”
江慈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当然走啦,这天底下有那么多的病人,都等着娘去给他们诊疾呢。”
遥儿懂事地点点头,但眼神中还是流露出一丝不舍。
接着,他又眨巴着眼睛问:“那爹爹也在家吗?”
这个问题让江慈一下子愣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望着遥儿那与卫昭相似的眉眼,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酸甜苦辣一齐涌上心头,令她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江慈带着遥儿,一路辗转,心像飘萍,终至老宅门前。
望着那朱漆大门,往昔斑驳如旧梦残痕,如今却被擦拭得洁净光亮。
铜锁凝着古朴微光,门下石板纤尘不染,纹路恰似岁月掌纹,蜿蜒着往昔回忆。
江慈眼眶忽地热了,原以为归来面对的是荒芜,没料到老宅被精心呵护,似有双看不见的手,守着家的温度。
门前两旁的生机也是汹涌扑来,菜畦里,花菜棵棵精神饱满,叶片翠嫩得像绿衣仙子精心撑开的裙摆,日光透过叶隙,洒下跳跃光斑,在菜梗上嬉闹。
那紧实菜球仿若大地捧出的素白珍宝,露珠在其上摇摇欲坠,宛如藏着老宅悠悠过往的泪与笑。
江慈鼻尖发酸,在这无声处,她感到根还在,那些漂泊的疲惫、生活的酸涩,似被这片生机轻轻抚平。
这方小小天地,到底还是稳稳接住了她,暖意在心底缓缓流淌。
“遥儿,我们回家了。”
江慈牵着年幼的遥儿,缓缓地推开门踏入这座充满岁月痕迹的老宅。
当他们的脚步落在青石铺成的小径上时,仿佛触动了时光的开关,那些被深埋在心底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映入眼帘的那一草一木,每一株花草似乎都承载着曾经的欢声笑语和温馨时刻。
江慈不禁停下脚步,目光游离在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之间,往昔的点点滴滴在心头不断浮现。
恍然间,江慈的视线定格在了庭院中的那棵桃花树下。
只见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静静地伫立在树下,衣袂飘飘,宛如仙人下凡。
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卫昭!
他身姿挺拔如松,一袭白衣胜雪,在微风的吹拂下,衣裙轻轻飘动,更显其飘逸出尘之姿。
那张英俊的脸庞依旧如往昔一般,剑眉星目,深邃的眼眸里饱含着无尽的深情与温柔,此刻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江慈。
江慈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片刻。
她望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人,眼眶渐渐泛红,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柔声对着遥儿说道:“你爹一首在家等着咱们呢!”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过,桃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梦如幻。
然而,就在眨眼之间,那道身影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倏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漫天飞舞的花瓣。
江慈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泪水己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一旁的遥儿见母亲突然落泪,满心疑惑,小手紧紧扯着江慈的衣角,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道:“娘,你怎么了?
是不是遥儿不乖惹你伤心啦?”
江慈听到孩子稚嫩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迅速用衣袖擦去眼角的泪水,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故作坚强地回答道:“没事,娘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
走,咱们快进屋吧。”
说罢,她牵起遥儿的小手,加快步伐朝着屋内走去,只是那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和孤单。
屋内熟悉的陈设,还有那贴在墙上快褪了颜色的喜字,更是让江慈破防了,止不住梨花雨落!
遥儿倒是轻车熟路,自个就往柱子上靠了过去。
兴奋的喊着:“娘,你看遥儿有没有长高了呀?”
江慈看着遥儿,眼中满是慈爱,轻声说:“长高了,遥儿长得很快呢。”
“真的吗?
那娘快给遥儿做上记号。”
遥儿开心的喊着。
“好好好,娘这就给遥儿做上记号。”
江慈微微一笑应道。
可盯着柱子上那一道最高的记号,江慈脸上瞬间又失了颜色,心里似乎仍在想着刚才那幻影般的卫昭。
遥儿看到母亲脸上的变化,双手抱住了江慈,轻声问道:“娘,你是不是又在想爹爹了?”
江慈也紧紧的抱住遥儿,再次偷偷的抹去眼角的泪水。
遥儿抬头望着柱子上最高的记号,然后看着江慈又说道:“娘,你放心,遥儿很快就可以长成爹爹那般高了,就可以保护娘了。”
看到遥儿如此乖巧懂事,江慈心里满是欣慰,摸着他的小脑袋:“娘知道遥儿长大了,可以保护娘了。”
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谣,那曲调熟悉又陌生,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江慈瞬间愣住,这是卫昭以前常吹奏的月落谣。
她急忙寻着声音找出去,竟看到桌上放着那个熟悉的埙。
江慈颤抖着手拿起埙,刹那间,仿佛回到了那日与卫昭一起吹埙的场景……“怎么样?
我吹的可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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