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宋文来到源江市的第十个年头,也将是最后一个年头。
因为,他计划对一切做个了结。
于是,在十一假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的清晨,他径首来到附近最高的新阳光公寓,偷偷躲过保安大爷的视线,迅速爬上楼顶,锁上天台的门后,颤颤巍巍地爬上高楼的女儿墙。
恐高的他一阵心慌,慢慢地坐了下来,双腿耷拉在墙外,就如同某个休息日的午后,坐在公寓阳台上发呆一样。
当你无惧生死,才发现自己无所不能。
父亲的死,让他失去了唯一支撑自己的精神支柱。
表白被拒让他寻求安慰的期望落空;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积蓄因为一朝暴富的贪念,遭遇电信诈骗而回到解放前,如今看着被房东扔出来的行李,一片狼藉,交不起房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晨的风有些凉,但看到远处江面上升起的暖阳时,一切显得无比温馨,而自己是个格格不入的元素。
一阵不自主地寒颤过后,他扣上了脖子下的第一个纽扣,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耷拉在眼角的刘海,双手抹了抹自认为帅气逼人的脸,以期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对了,那个不会忘了吧?”
他慌乱地在身上摸索着。
“还好,还好。”
只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白纸,上面是他留给世间最后的话,或者说是对资本家最无情的控诉,确保自己走后,那个对自己失望透顶的家能得到一点人道主义关怀,这是他对那个回不去的家最后的关怀。
确认后又将它小心翼翼地塞了回去,然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准备放空几秒后从这里一跃而下。
“宋文!”
一声叫喊惊得他睁开眼睛,连忙西周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人影。
“幻觉?”
他努力平复怦怦跳动的心。
再一次做好准备的他还没来得及跳下,那声音又传来。
“跑到天台上来,跳楼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对面楼栋的一户阳台上传来。
宋文定睛一看,正是那个毒舌妇,郭婷。
作为自己的同事,她对自己可是“关怀备至”,以打击、挖苦自己为乐,但自己也贱,居然在心底里喜欢她,丝毫不恼。
郭婷嘴巴虽然厉害,但同为南漂一员,和自己走的也近些,更何况她脸蛋清秀,皮肤白皙,前凸后翘的身材更是让男人垂涎三尺,对自己来说,如果能把她发展成为女朋友,那死也值得!
这种幻想和期待让自己对她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好感和包容。
“瞎扯!”
宋文故作镇定,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摇出一支,然后点上火,猛吸上一口。
心想还好有备而来。
“懦夫才会跳楼!”
话没说出口,便被这烟刺激地剧烈咳嗽起来,以至于这句话断断续续地才说出口,完全没有了气势。
“哎呦,原来跑着这儿来吞云吐雾来了,我可没工夫陪你闲聊,不奉陪了!”
说完退回房间,砰的一声,猛地关上阳台的门。
“真该死!”
宋文起身要离开,“到死都能碰到这个恶毒的女人!
怎么会忘了她就住在对面这栋楼?”
这时,宋文己经完全没有了跳楼的欲望,决定改日再死。
于是正要从一米多高的女儿墙上跳回到屋面上,这时,天台楼道口被自己反锁的门被撞的轰隆隆地响。
“兔崽子!
抓住你定有你好看!”
楼道里面传来一个老头的咒骂声,宋文听得出来,正是楼下闸口的保安。
没等宋文反应,“咚”的一声巨响,铁门被撞开,又被反弹回来,力度不小。
三个保安依次从里面走了出来,龇牙咧嘴,喘着粗气。
看来是叫了帮手,把自己当贼抓来了。
而先他们一步跳过来的,是门口那条大黄狗,狂吠着,一跃而上。
没等宋文跳下,便一个跳跃扑了上去。
宋文本能地闪躲,一不留神,跌了下去。
“啊!”
一声凄惨的哀嚎在楼宇间回荡着,瞬间引的各楼层的住户争相抬头仰望,纷纷凑到窗边或阳台上,瞪大了眼睛来一探究竟。
只听高楼的居民纷纷发出阵阵惊呼。
原来宋文不小心跌落,并没有落地成盒,而是被次顶楼的一个住户架在阳台上外伸的晾衣架给挂住,稳稳地从裆部给拦着了,疼得宋文哀嚎不断。
“快来帮忙!”
那住户的大妈率先发现了落在阳台上的一个人,连忙招呼道,“快,当家的!”
只见一个睡眼惺忪的老汉,蓬头垢面地缓缓走了出来,看清形势后,惊慌失措。
宋文从疼痛中缓过劲来,发现自己正趴在两根竹竿上,挂在半空,只听另一端正发出断裂的吱吱声,本能地用双手紧紧抱住其中一根,顾不得什么,大喊着救命。
楼顶的保安们眼看要出人命,先是愣在那里,慌了神。
听到宋文的叫喊后,才发现人还有得救,迅速一溜烟跑了下来。
顿时都挤到楼下的阳台上,准备上前把宋文给拽回来。
可还没等上手,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宋文胯下的竹竿干脆利落地断了一根,宋文恐惧地抱得更紧,望向窗内的居民朋友们,这一刻他们都是自己的救命稻草,眼神充满哀求。
“快打119!”
一个声音喊道。
众人见竹竿己经承受不了重量,转眼可能再次断裂,瞬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干着急。
老汉收到命令,马上跑进卧室去拿手机报警。
“坚持住年轻人,消防马上过来!”
大妈紧张地鼓励着窗外命悬一线的年轻人。
宋文壮着胆看了一眼楼下的情景,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的方向,今天不管死不死,都要出名了,内心不禁自嘲起来。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吸引了他的注意。
“郭婷?”
宋文认出人群中也有郭婷,满脸惊慌地在人群中,而身旁一个男人挽着她的腰,似乎在安慰她保持镇静。
而那个男人,正是羞辱自己的富二代,韩国诚。
看到这里,宋文如遭雷击。
内心羞愤难当,双手本能地握拳猛捶着身下的竹竿,就如同无数次看见不平之事时,所表现的义愤填膺、愤愤不平。
只听一声更清脆的声响,另一根竹竿爆开后断成两截,宋文没等来救援,就再一次跌落。
失重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在零点几秒思考后,他闭上了眼睛,迎接自己最终的命运。
然而,接着又是一声剧痛贯穿身体,他被一根电线杆截住,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传至大脑,昏厥了过去。
“快打120!”
大妈没等老伴返回,见此情形,连忙喊道,急得跳了起来。
“到底打什么!”
老伴有些迷茫地探出头问道,己不见窗外的宋文。
“110、120…”大妈牛头焦急地喊道,“都打!”
楼底下的人群顿时围了过来,传出阵阵感叹和惋惜。
他们又将那支电线杆围得水泄不通。
几分钟后,警察赶到,才将围观的人群驱散,设法营救挂在电线杆上的人。
“没救了,这么高跌下来…”有人议论道。
“是啊是啊,真可怜…”突然电线杆上的宋文抬了抬手,惊得人群连连后退,像是发生了什么诡异的事情。
“还活着?!”
宋文无力地睁开眼,看着乌压压的人群,确定自己没死,但下半身己经完全失去知觉,腹部也受到重创,鲜血首流。
“造了什么孽要这样折磨我?”
宋文内心发问道,“如今这样就算活下去也是个废物!”
他心一横,使出全身力气,在消防官兵靠近前,将手伸向裸露在外的高压线。
只见火光一闪,整个人瞬间被吞噬。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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