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紫垣城的红墙冲成暗褐色，周辰的电动车在神武门前甩出个漂移，后轮碾过积水溅起三尺浪花。
他瞄了眼手机，订单备注栏赫然写着：“送到西三所铜缸，放缸沿别敲门。”
”这年头连鬼都点外卖？”
周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头盔里的蓝牙耳机突然滋啦作响。
导航地图上代表目的地的红点明明就在眼前，可眼前只有紧闭的朱红宫门。
后视镜突然闪过诡异的光，他猛地转头——镜面里的景山道正在扭曲，柏油路面翻涌成沥青状的活物。
手机导航突然发出机械女声：“前方三百米右转，进入噬隙区域。”
周辰差点把车把捏碎。
这声音他死都记得，七岁那年在镇国府废墟，父亲的智能腕表被齿轮碾碎前发出的就是这种金属刮擦般的声调。
“您有新的订单啦！”
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吓得他手一抖，车头径首撞向宫墙。
就在碰撞瞬间，挂在车把上的断刀吊坠突然发烫，青铜刀身泛起血色纹路。
宫墙竟像水幕般漾开波纹，电动车载着他穿墙而过。
雨声戛然而止。
周辰的呼吸凝在喉头。
眼前根本不是想象中的紫垣城禁区，而是个被暴雨遗忘的庭院。
汉白玉月台上，三尊铜缸泛着幽光，缸身上的饕餮纹正在缓慢蠕动。
那些本该是装饰的青铜浮雕，此刻正用十八只眼睛齐刷刷盯着他。
外卖箱里突然传出异响。
周辰僵着脖子低头，看见保温袋正在诡异地鼓动。
麻辣小龙虾的香气混着某种铁锈味钻出缝隙，鲜红油渍顺着帆布纹路蔓延，渐渐勾勒出眼睛形状的图腾。
"汪！
"犬吠声撕裂凝滞的空气。
周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银光从月台窜下。
那是只机械改造的杜宾犬，右眼装着全息扫描仪，钢铁尾巴甩动时带起蓝色电弧。
它龇着焊枪改造的犬齿扑向外卖箱，却在闻到小龙虾味道时突然急刹，金属爪子在青砖上擦出火星。
"焊星！
你个吃货！
"浑厚的男声从廊檐下传来。
周辰抬头看见个铁塔般的壮汉，左臂是完全的机械构造，齿轮关节在黑暗中泛着暗金光泽。
那人左手提着工具箱，右手居然握着个还在冒热气的烤面包。
"新来的？
"壮汉咬了口面包，芝麻粒顺着胡茬往下掉，"陈虎，这片区的夜班维修工。
"他机械臂突然伸长两米，精准地揪住机械犬的后颈皮，"这傻狗闻到辣椒就宕机，上礼拜刚把永寿宫的电路板烧了。
"周辰的断刀吊坠突然剧烈震动。
他这才发现铜缸表面的锈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发光的纹路。
那些纹路像是活物般沿着青砖蔓延，在陈虎脚下汇聚成发光的菱形图案。
"小心！
"周辰本能地扑过去。
陈虎的机械臂却比他更快，五指张开射出五道钢索钉入地面。
被拽倒的瞬间，周辰看见陈虎的面包袋上印着暗纹——和铜缸上的发光图案一模一样。
地面开始震颤。
铜缸中的积水沸腾般翻涌，升起青铜色的雾霭。
周辰怀中的外卖箱自动弹开，十三只小龙虾悬浮半空，虾壳上的红油组成了诡异的符咒。
他这才看清每只虾钳都夹着片齿轮，正是父亲当年佩戴的镇国府徽记样式。
"艹！
黑潮的蚀纹菌！
"陈虎的机械臂瞬间展开成盾牌，"接着！
"他甩出半个面包，金黄的麦香突然实体化成光罩。
小龙虾撞在光罩上发出金属脆响，齿轮零件雨点般坠落。
周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断刀吊坠灼烧着胸口，某些陌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闪现——父亲站在类似的发光纹路中，机械义肢被青铜齿轮吞噬......"发什么呆！
"陈虎的吼声惊醒了他。
机械犬焊星正疯狂撕咬从地缝钻出的沥青状生物，那些黏液滴落处，青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成灰。
周辰抄起外卖箱砸向最近的黑影。
保温层破裂的刹那，十三枚齿轮同时亮起红光，在空中组成残缺的钟表图案。
他感觉右手不受控制地挥动，断刀吊坠划出一道炽热的弧线——时间忽然停滞。
坠落的雨珠凝固成水晶帘幕，陈虎的面包屑悬停在鼻尖前。
周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穿过时停的雨帘，刀尖精准刺入钟表图案的缺失处。
齿轮发出悲鸣，青铜色的火星溅落在铜缸表面，那些发光的纹路瞬间暴涨。
"咔嚓。
"时空恢复流动的瞬间，周辰听见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所有黑影烟消云散，铜缸上的饕餮纹安静如初，只有他手中的断刀吊坠仍在嗡鸣，刀身多了道血色的纹路。
"锻星窟的面粉果然没白费。
"陈虎嚼着面包嘟囔，机械臂恢复成人手形状，"能激活铜缸的灵枢印，你小子有点东西。
"周辰刚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清冷的女声："你们己经被标记了。
"月光刺破雨云，勾勒出飞檐上的剪影。
苏璃的白大褂下摆被夜风掀起，露出绣着回字纹的衬里。
她戴着特制的AR眼镜，镜片上流动的数据光倒映在铜缸表面，与灵枢印完美重合。
"三十七秒前，商会的噬纹菌网络上传了你们的生物信息。
"她轻点镜架，全息投影在三人之间展开。
周辰看到自己的三维模型上布满红点，尤其是右手腕内侧，有个正在蠕动的齿轮印记。
陈虎突然把剩下的面包塞进周辰嘴里。
麦香混合着奇异的热流涌向西肢百骸，周辰惊讶地发现手腕上的印记正在淡化。
"灵枢印加持的麻酱烧饼。
"机械师得意地挑眉，"比黑潮的破芯片带劲吧？
"焊星突然冲着宫墙狂吠。
周辰转头望去，隐约看见个穿机械旗袍的身影在雨幕中一闪而过，裙摆开衩处露出青铜色的义肢冷光。
苏璃的镜片闪过警报红光："是南音的侦查齿轮，这里不能......"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手机提示音打断。
周辰摸出震动的手机，锁屏上跳出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订单己完成，感谢您守护西三所天墟痕。
特别提醒：您父亲的AI正在紫垣城服务器等您——别让他等太久。”
雨又下了起来。
在三人头顶，一片青铜色的雪花穿过防护罩，轻轻落在周辰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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