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手疼,脚疼,头疼……像被卡车碾过一样疼……意识片刻清明。
童画记起来了,自己被卡车撞飞,灵魂从身体里脱出,就飞到了半空中。
她飘飘荡荡地,往下一看。
怪不得这么疼,自己都快被车碾成沫子了。
童画眼看着上班搭子薛香葵哭着跑到马路中间,试图把她七零八碎的身体拼回去。
“画,你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说好了一起上班一起养老!
老了以后一起开电动轮椅飙车的呀!”
童画飘在半空中笑了出来,随后才意识到,碎成这稀巴烂样,自己是死了吧。
接下来是咋办?
投胎?
还是去地府啊?
童画挠了挠头,这没死过,不清楚流程啊。
在等待牛头马面或者勾魂使者来的片刻,童画把目光转向了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她们街道里的一对奇葩夫妇。
结婚十年,两天一吵,三天一架。
打起来嗷嗷叫,头破血流那是经常的事儿。
邻居报警,转天却被那女人骂多管闲事,害她儿子考不了公务员。
偏偏那女的还天天到街道办哭诉男的对她家暴,主任烦不胜烦,只能派出童画和薛香葵去调解。
这不今天两人吵架,女的跑大马路上说要自杀,童画跟过去拉她,却一个趔趄摔到了车流中间。
……“老公,这怎么办呐!”
站在薛香葵身边的一男一女不知所措,还是过路的大爷拨了急救电话。
男的搂住哭得梨花带雨的老婆,对着过路人解释道,“这可跟我老婆没关系啊。”
大爷声音洪亮,一扬声传出五十米,“谁说没关系?
我作证,就是你老婆伸腿绊了人小姑娘一下……你俩等着坐牢吧。”
热心人自发组织拦住过路的车,有大娘看着薛香葵哭得伤心,也跟着抹眼泪。
见场面闹哄哄的,男的拉着老婆往人群里缩。
薛香葵哭着哭着回过神来,扑倒了那逃跑的女的,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害人精。”
男的理亏,看媳妇被打了来拉架,“你这个泼妇,怎么打人呢?”
薛香葵抡圆的巴掌又水灵灵地落在了他左右脸上,啪啪两下,对称了。
“滚,你也不是好东西!”
看着薛香葵红了的眼睛,童画心酸得跟吃了十个柠檬一样。
她毕业以后就考进了街道办,薛香葵比她早一年进单位。
两人年龄相近,性格相仿,倒霉的遭遇也差不多。
两人都是天生孤寡命。
一个是孤儿院出生,一个是家人意外过世。
她们一起对付单位的碎嘴子,一起摸鱼,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她这一走,以后小葵花咋办呢?
……“您好,编号250黑无常为您服务,这边核对一下你的生前经历。”
“童话,年45岁,产科护士,死因,连续熬夜值班心肌梗死……”身边悄没声地就多了个黑袍清瘦男人,看着仙风道骨的,捋着两撇白胡子,冲着童画招手,“跟我走吧。”
童画站在原地没动,“大哥,你勾错魂了。”
男人愣在原地,一般死了的鬼意识都不清楚,更别说开口说话了。
“你,你怎么能说话?”
“废话,我鼻子底下就是嘴,不说话干啥?”
见男人还发愣,童画往前一步,手指对准自己鼻尖,“你看我这样?
像45吗?”
死后的鬼状态会保持生前的最后样子,好在童画虽然缺胳膊少腿的,但脑袋还是完整的。
看着童画那张没有皱纹的娃娃脸,男人手哆嗦了一下,精心保养的小胡子没留神扯了几根下来,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可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胡子,伸手打了个繁复的手印,召唤出了个黑皮金字大开本。
随着狂风,书页哗啦啦飞速翻动。
他找到最新的亡者名单,在确认勾错人以后声音颤抖。
“要不我给你送回去吧?”
童画呵呵一笑,指了指下面。
“我现在复活,是不是晚了点?”
云层下头,警车和救护车同时到了,黄色的防护线被拉了起来。
乌拉拉的救护车上下来一批医护人员,捡腿的捡腿,捡胳膊的捡胳膊。
那对奇葩公婆被警察押上了车,热心大爷跟着坐了上去,临走前招呼薛香葵,“你放心去医院吧闺女,我上派出所作证去,他们跑不了。”
童画脸上笑容消失,抱住自己快要掉下来的手臂,“你领导是谁?
我要投诉!”
小胡子腿一软给跪下了,一改刚才世外高人的模样,声音尤其谄媚。
“别,姑娘,不,姑奶奶。
有什么话您好好说,有什么要求您尽管提,我这边尽量满足您的。”
年末考核就在眼前,要是这会儿出了岔子,他等了148年的升职就没指望了。
童画见他这样,心里稳了几分,果然,看来地府公务员也吃不了几个投诉。
“我看你们地府上班挺有意思的,待遇不错吧?
还有制服,你给我也弄个编制。”
“这个我真的没办法。
地府公务员报名,首先至少要有三世功德,其次魂龄必须在220岁至350岁之间,服从阎王爷的领导……而且报考了以后也不一定考得上,地府竞争可比你们人间激烈多了……”小胡子越说越激动,“我自己也是考了50年才考上的……”“那我要投胎,第一志愿华国江浙沪独生女,第二志愿东北独生女……”小胡子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亡者簿上没您的名字,往生道不收的……”童画怒了,“那你的意思是,我就飘在这做马路亡灵呗?
那我随机啃几个路人……”“等等,咱们市里有些办公地点还缺魂?
您看您愿不愿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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