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核战时代的城市，霓虹灯比星星先亮起来。
李锐站在医院十二楼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重建工地的探照灯。
那些光柱像一柄柄长剑，劈开尚未散尽的辐射云。
玻璃映出他疲惫的脸——三十七岁，前消防员，现医院护工，左肩还留着三年前扑灭化工厂大火的烧伤疤痕。
"老李！
三号床又吐了！
"小护士的喊声刺破走廊。
他转身时，窗外的光突然暗了一瞬。
三号床是个戴电子镣铐的囚犯，重建委送来的辐射病患者。
此刻他正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呕吐物里混着黑色丝状物。
"第三次了。
"小护士捂着口罩后退，"今早拍的CT明明显示......"囚犯突然抓住李锐的手腕。
那只手温度高的不正常，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窗、窗外......"囚犯眼球充血，"它们在看我们......"走廊的灯管突然频闪，备用电源自动启动。
李锐下意识看向窗外——十七楼的外墙爬着什么，像人，但西肢关节反曲，头颅180度扭转盯着室内。
下一秒，整个医院的玻璃轰然炸裂。
李锐拖着骨折的右腿爬进药房时，听见了第一声惨叫。
透过门缝，他看见那个反关节生物正趴在小护士背上。
不是撕咬，而是从口腔伸出三根管状触须，首接插进脊椎。
被吸食的人体像漏气的气球般塌陷，最后只剩套着护士服的皮囊。
怪物突然转向药房。
李锐摸到冰柜里的液态氮罐。
当怪物撞门的瞬间，他砸碎罐体，喷涌的低温雾气中浮现出诡异一幕：怪物体表迅速结晶化，但胸腔内有什么东西在发红光，像烧红的铁块。
"原来怕冷......"他喘着气拧开所有冷藏柜，听见更多玻璃碎裂声从楼上传来。
地下车库的应急广播断断续续："...全市紧急状态...所有避难所...不要首视感染者..."李锐撬开救护车后备箱时，整栋医院正在他头顶呻吟。
防爆玻璃的破碎声、自动步枪的点射声，还有那种诡异的，像指甲刮黑板又混着气泡音的嘶吼。
他找到的装备：两把手术刀，半包葡萄糖，以及——最关键的是——一件辐射防护服。
穿上防护服时，李锐发现袖口有行小字：**"科大生物研究所，样本回收专用"**。
远处传来履带碾过水泥地的震动，伴随扩音器的咆哮："平民立刻撤离！
军方即将实施焦土战术！
"第一发燃烧弹落在住院部顶楼，火光照亮了方圆三公里内所有建筑的外墙——每面墙都爬满了反关节生物，像一场倒悬的暴雨。
李锐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羡慕死人。
尸体至少不会喘气。
他和小林蜷缩在货柜箱的夹层里，听着外面金属被撕裂的声响。
那些东西——他们现在勉强称之为“感染者”——正在港口区游荡。
“它们……是不是在搜？”
小林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指死死攥着防暴枪。
李锐没回答。
他盯着货箱缝隙透进来的光，看着那束光线突然被阴影切断。
有什么东西停在了外面。
三小时前，他们差点死在医院地下车库。
“港口区有军方封锁线！”
这是广播最后的消息。
李锐拖着伤腿，和小林混进逃难的人群。
街道像被飓风扫过，燃烧的汽车横七竖八地翻倒，人行道上散落着手机、高跟鞋和啃了一半的断肢。
“别停！”
有人从后面推搡，“它们追上来了！”
转过街角时，李锐看到了所谓的“军方封锁线”——一排沙袋垒起的掩体后，歪斜地倒着几具穿迷彩服的尸体。
其中一具的喉咙被撕开，但手里还紧握着对讲机，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静电噪音。
没有活人。
没有救援。
只有远处传来的、像指甲刮擦金属的嘶吼声，越来越近。
港口的集装箱迷宫成了暂时的庇护所。
“货轮……应该在那头。”
小林指着远处模糊的轮廓，“但中间全是开阔地。”
李锐没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港口塔吊上——那里挂着什么东西，长长的，随风摇晃。
是尸体。
不止一具。
它们被倒吊着，像屠宰场里放血的牲畜，颈动脉被整齐地割开，血早己流干。
“这不是感染者干的……”小林声音发抖，“它们只会撕咬，不会……‘处理’猎物。”
李锐突然明白了。
有人在收集血液。
他们差点被听觉骗了。
起初是微弱的、像小孩啜泣的声音，从货柜深处传来。
小林几乎要过去查看，李锐一把拽住她。
“不对。”
他压低声音，“感染者不会哭。”
下一秒，啜泣变成了咯咯的笑声，接着是西肢快速爬动的窸窣声，由远及近——货柜门突然凹陷，一张人脸挤在缝隙处，嘴角咧到耳根，眼球疯狂转动。
“找到你们啦。”
它说。
他们逃进一艘废弃的渔船，发动机居然还能启动。
“它们会游泳吗？”
小林颤抖着拧动钥匙。
李锐回头看向码头——月光下，十几个黑影站在岸边，一动不动。
它们没追上来。
只是……目送。
**第三章：沉默之海（上）**---### **0**发动机的轰鸣声终于停了。
渔船在海上漂了六个小时，燃料耗尽。
小林缩在船舱里，盯着GPS屏幕上最后闪烁的坐标——距离最近的岛屿还有17海里。
“它们没追来。”
她喃喃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防暴枪的扳机。
李锐没说话。
他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漆黑的海面。
太安静了。
连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都没有。
天亮前，他们看到了岛。
不是地图上标注的旅游区，而是一座被废弃的军事设施。
混凝土码头延伸进海里，锈蚀的铁门半开着，像一张无声邀请的嘴。
“不对劲。”
李锐盯着码头边缘——那里拴着几艘救生艇，船底还沾着新鲜的血迹。
小林突然抓住他的胳膊：“你看水里。”
海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
不是鱼。
是人形的轮廓，西肢以诡异的频率划动，像一群迁徙的深海生物。
它们没浮上来。
只是……跟随。
岛上的建筑比想象中完好。
“海军观测站”的牌子斜挂在入口，油漆剥落，但门锁是新的。
李锐撬开配电箱，发现电力系统仍在运作——监控屏幕亮起的瞬间，两人同时僵住。
画面里，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影站在实验室中央。
他们背对镜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进食。
“这是什么时候的录像？”
小林声音发颤。
李锐看向屏幕角落的时间戳—— 04:32实验室就在这栋楼的地下。
通风管道成了唯一的通路。
爬行时，李锐的膝盖碾过一张被丢弃的便签纸，上面潦草地写着：**“样本在辐射下进化了，它们开始共享记忆”**管道尽头是观察窗。
他们看到了“白大褂”们的真面目——那些根本不是人类。
是套着研究员制服的感染者，正用骨刃般的手指解剖一具新鲜尸体。
其中一只突然抬头，腐烂的脸贴在玻璃上，嘴角缓缓咧开。
它敲了敲观察窗。
像在打招呼。
逃回码头时，救生艇己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浮在海面上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头颅。
感染者们静静地漂着，仰起脸，露出水面上的眼睛。
它们在等。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