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心跳声突然扭曲成刺耳的唢呐调。
周寻睁开眼的瞬间,消毒水气味化作香灰堵住鼻腔。
手腕传来冰凉的刺痛感,一根浸透暗红色液体的麻绳正沿着青紫色血管向上攀爬,在苍白皮肤表面勒出蜈蚣状的淤痕。
他试图抬起右手,发现无名指关节套着枚生锈的铜戒——这是他昏迷前瞥见的肇事司机手上那枚。
"甲戌年三月廿七"泛黄的纸钱拍在雕花木窗上,年份的墨迹晕开诡异的水痕。
周记得自己被电动车撞飞时是2024年早春,此刻却躺在挂着褪色白幡的土坯房里。
褪色的蓝印花布被褥间露出半截发霉草席,墙角蛛网粘着碎纸钱,隐约能辨出"天地银行"的篆体字。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当周寻划开屏幕的刹那,胃部猛地抽搐——微信图标变成了高中班主任的遗照。
照片里穿藏青寿衣的老者正对着镜头微笑,尸斑在黑白滤镜下晕染成团状阴影。
信号栏显示着”阴时三刻“,120的拨号界面弹出时,听筒里传来指甲刮擦棺材板的声响。
"外乡人拜了土地像没?
"木门被牛筋底布鞋踹开的刹那,周寻险些咬破舌尖。
逆光中站着个穿藏青斜襟衫的老妇,枯树皮似的脸上嵌着两颗浑浊的玻璃珠。
她佝偻的脊背几乎与地面平行,右手握着的铜烟枪却笔首指向周寻的影子。
"王阿婆问你话呢!
"跟在后面的中年汉子突然提高音量,手里的糯米哗啦洒在门槛上。
周寻这才发现院里那口青石井栏边,七八个村民正机械地重复倾倒谷物,发黄的米粒在井底积出惨白的霉斑。
槐树下的纸人突然转头。
周寻的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那具贴着胭脂腮红的童男纸扎原本面朝灵堂,此刻脖颈却呈九十度扭转,朱砂点的瞳孔正死死盯着他腕间的红绳。
供桌上的猪头突然渗出黑色粘液,三柱线香齐齐折断,香灰在青砖地面拼出"亥时闭户"的字样。
"跟我去祠堂。
"王阿婆的烟枪重重磕在门框,震落簌簌纸灰。
周寻踉跄着下床时,瞥见炕沿缝隙里塞着张泛黄病历单——患者姓名栏写着"李建国",诊断日期正是他探望肝癌晚期室友的当天。
暮色在唢呐声中沉降。
祠堂门楣上的铜镜将周寻的脸割裂成七块碎片。
正厅神龛供着尊彩漆剥落的泥塑,本该是土地公的位置坐着个三头六臂的怪物:中间头颅戴着知县官帽,左侧是怒目金刚,右侧却是个穿白大褂的现代人,听诊器缠绕在青面獠牙间。
"磕头。
"王阿婆的指甲陷进周寻肩头。
当他的额头即将触到蒲团时,供桌下突然伸出只青灰色的手——中指戴着钛钢戒指,戒面刻着"顺风"二字。
这是周寻被撞飞前,最后瞥见的快递员手上那枚。
"礼成!
"随着王阿婆沙哑的宣告,井口突然传来沉闷的拍水声。
周寻抬头时,发现泥塑右侧的白大褂头颅竟转向自己,橡胶材质的听诊头正滴落猩红液体。
夜色如墨汁漫过窗棂。
周寻蜷缩在土炕角落,腕间红绳不知何时缠上脖颈。
远处传来婴儿的夜啼,槐树影子在月光下扭曲成鬼爪,树冠深处吊着个褪色的蓝布襁褓。
当他凑近窗纸破洞时,树皮突然隆起五道抓痕,渐渐浮现出李建国化疗后浮肿的脸。
襁褓里传出牙齿啃噬骨头的脆响。
一根沾着脑浆的脐带突然垂到窗前,末端系着半张染血的病历单。
周寻颤抖着展开纸片,在"死亡原因"栏看到用圆珠笔新添的小字:规则一:子时啼哭必须喂肉,否则夜哭郎会数清你的手指院中传来木屐敲击青石板的声响。
王阿婆举着白灯笼站在槐树下,浑浊的眼球倒映着九个悬挂的襁褓。
当周寻数到第十个晃动的阴影时,老妇突然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后生仔,你多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井底的糯米突然沸腾,涌出大团缠绕着黑发的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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