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播间的红色信号灯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突然开始癫痫般狂闪，季司的耳麦里爆发出尖锐的电流声。
她下意识按住颤抖的右手，珍珠指甲在调音台金属边缘划出五道细长的刮痕，像留在心电图纸上的异常波形。
玻璃墙外导播老张正疯狂比划着切断手势，雨滴在落地窗上蜿蜒出无数条扭曲的银河，将城市霓虹折射成支离破碎的色块。
"各位听众朋友..."季司的声音像浸了水的宣纸，在最后那个"友"字上突然皴裂。
她看见监视器里自己的倒影正在溶解，墨绿色丝绒椅背上垂落的栗色发梢，与八年前那个雨夜如出一辙。
那时十八岁的顾明城把淋湿的校服罩在她头顶，帆布鞋踩出的水花溅在少女洁白的小腿上，他说出的誓言比雨水还清亮："等我能开万人演唱会，要让全世界都听见我唱给你的歌。
"导播台突然爆出一簇蓝火花，整个空间陷入黑暗。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季司看见玻璃幕墙上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右耳垂的珍珠耳钉在幽蓝光线里泛着冷光。
这是顾明城用第一笔通告费买的礼物，此刻却像颗将落未落的泪滴，折射着导播间外仍在滚动播放的娱乐新闻：顶流顾明城空降星海城 新片《声息》取景地疑似母校"季司姐！
"实习生小雨抱着一摞资料冲进来，帆布鞋底沾着走廊上洒落的咖啡渍。
她突然噤声，盯着满地散落的台本——最新那页广告插页上，顾明城代言的腕表在特写镜头下闪烁着机械冷光，表盘日期永远停在5月21日，季司的生日。
季司弯腰去捡，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这种症状从三天前就开始了，当时她正直播解读金曲榜，顾明城的新歌《旧年雨季》突然空降榜首。
她至今记得歌词里那句"你耳垂的珍珠还藏着雨声吗"，让她的职业素养在0.3秒内土崩瓦解。
"台里新策划的《寻声记》..."小雨递上文件时，季司闻到纸张散发着油墨与紫药水混合的气味。
节目企划书封面印着青溪村的徽记，那是用靛蓝染液拓印的古老纹样，在办公室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块淤青。
总监林姐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她今天喷了浓烈的晚香玉香水，却盖不住袖口沾染的烟味。
"明天起你去跟这个非遗项目。
"她甩下一张车票，G1753次列车的终点站叫"棠川"，发车时间明晨六点十五分，"青溪村有个百年广播站，需要专业主播做声音采集。
"季司的指尖触到车票边缘的锯齿，那里沾着星巴克榛果拿铁的残渍。
她突然想起大三那年，顾明城第一次试镜失败后，他们曾在24小时咖啡馆分享同一杯榛果拿铁。
少年把试镜台词念给她听时，窗外的晨雾正漫过城市天际线。
"对了，"林姐在门口回头，新接的钻石美甲在门框上敲出哒哒声，"青溪村是顾明城新戏的备选取景地。
"她嘴角扬起某种近乎残忍的弧度，"你们电台人的职业病，不就是对声音过目不忘吗？
"季司站在空荡荡的演播室里，摘下耳麦时带落了几根缠绕的发丝。
调音台上静静躺着一枚U盘，标签写着"2014.5.21"，这是顾明城当年在校园广播站为她录的生日点歌。
她突然狠狠拔下设备总电源，整个导播间陷入死寂，只有手机屏幕还在闪烁——特别关注推送显示顾明城刚刚点赞了她两年前发的电台歌单。
夜雨越发滂沱，季司站在大厦落地窗前，看着雨水在玻璃上冲出无数条微型瀑布。
她的倒影与城市灯火重叠在一起，宛如浸泡在模糊的显影液里。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一张靛蓝染布铺展在晨光中的照片，角落隐约可见老式广播设备，配文只有四个字："声闻待君"。
她摸向耳垂的珍珠，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沾上了调音台上的蓝色粉末。
这种颜料在应急灯下泛着奇异的磷光，让她想起大学选修民俗课时见过的某种矿物染料。
教授曾说这种颜料需要加入晨间采集的露水调和，染出的蓝色能随着声波频率产生微妙变化。
储物柜最深处，季司翻出落灰的采访机。
2015年的录音标签上，顾明城稚嫩的笔迹写着："给小司的睡前故事"。
按下播放键的瞬间，窗外恰好划过闪电，雷声与录音里少年的笑声重叠在一起："...等我们老了，就回我外婆家的老宅，听说阁楼里有台民国时期的..."录音突然中断，采访机显示电量耗尽。
季司望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无数LED广告牌正在播放顾明城代言的智能手表广告，表面不断跳动着心跳频率图。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右手的颤抖频率与广告里的心电图波纹惊人地一致。
凌晨四点，季司站在公寓阳台烧掉了所有与顾明城有关的票根。
灰烬被雨水打湿黏在铁栏杆上，像许多黑色的蛾子尸体。
她没注意到对面大楼有镜头反光闪过——那是蹲守的狗仔在拍摄顶流前女友的独家画面。
收拾行李时，季司从大衣口袋摸出一片蓝紫色花瓣，应该是白天在电台门口沾上的。
此刻这枚花瓣在台灯下显露出星状脉络，花蕊处还凝着一滴未干的露水。
她鬼使神差地把它夹进《声纹采集技术手册》扉页，书页间突然飘落一张便签，上面是她半年前写的备忘："青溪村陆氏，非遗声景保护项目联系人"。
雨停的刹那，城市东边的天空泛起蟹壳青。
季司拉出行李箱的刹那，珍珠耳钉突然坠落在地，滚进地板缝隙前，她看见珠面上有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那是去年顾明城宣布恋情当晚，她在浴室摔倒时磕破。
感情小语录分享:那些被泪水浸湿的夜晚，像密密麻麻的针，刺痛回忆，却也缝补着破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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