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苏明璃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铜镜里映着十六岁的少女,眉间一点朱砂痣红得妖异。
她伸手抚上咽喉,那里本该有道紫黑勒痕,此刻却光洁如新。
窗外飘来夜合欢的香气,混着前院丝竹声,真实得令人心悸。
"姑娘,夫人让送来的新衣裳。
"侍女春杏捧着红木托盘进来,茜色襦裙上金线绣着百子千孙图,"说是明日及笄宴要穿的。
"苏明璃指尖拂过裙摆,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
三日后她穿着这身嫁衣踏上喜轿,却在半途被苏明玥用淬毒银簪刺穿咽喉。
那个总爱拽着她衣袖唤"阿姐"的庶妹,将染血的簪子插进自己发间,笑着说:"嫡女的位置,该换人了。
""春杏,取我的调香匣来。
"苏明璃忽然起身,鎏金香炉撞在案几上发出清响。
她要确认这不是黄粱一梦——前世钻研十年的调香术,是否也跟着回来了?
沉香屑落入云母片时,前院突然传来骚动。
苏明璃抓起披风往外走,却在月洞门撞见个浑身是血的小厮。
那人手里攥着半截断箭,箭头泛着诡异的幽蓝。
"大小姐...别去前厅..."小厮气若游丝,"二老爷他...他在酒里..."话未说完,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苏明璃被人猛地拽进假山缝隙,温热手掌捂住她的嘴。
身后传来利刃入肉的闷响,血腥味在鼻尖炸开。
"别动。
"男人的声音贴着耳畔,似玉磬相击。
苏明璃看见月光掠过他腰间玉佩,蟠螭纹中间嵌着颗血珀——这是皇子的制式。
前院突然响起尖叫,火把的光影在青砖墙上乱窜。
苏明璃摸到袖中香囊,正要动作,却听那人低笑:"苏姑娘的千机引,还是留着对付该对付的人罢。
"她浑身僵住。
千机引是母亲留下的秘术,能借香料窥人心智,这事连父亲都不知晓。
假山外脚步声渐近,男人忽然往她掌心塞了块冰凉物件。
苏明璃借着月光看去,是半枚青铜钥匙,纹路形似纠缠的藤蔓。
"明日巳时,城南沉香阁。
"话音未落,人影己消失在飞檐之上。
苏明璃攥紧钥匙,指尖触到细微刻痕,借着火光辨认出个"巫"字。
这是母亲临终前反复描画的字符。
及笄宴的宾客名单铺满黄花梨书案,苏明璃的朱笔在"永宁侯夫人"处顿了顿。
前世这位夫人暴毙于宴席,后来才知是误用了相克的香饵。
"姑娘,老夫人传您去佛堂。
"春杏捧着鎏金手炉进来,眼神闪烁。
佛堂的青砖沁着寒意,苏明璃跪在蒲团上,听见身后木门吱呀闭合。
苏老夫人转动佛珠的声音像毒蛇吐信:"璃丫头,可知为何独叫你过来?
"香案上供着尊白玉观音,莲花座下压着张泛黄婚书。
苏明璃瞥见"顾氏婉容"西个字,心跳骤然加快——那是母亲的名讳。
"你娘去得早,有些事该让你知晓。
"老夫人枯槁的手突然攥住她手腕,"顾家女儿都活不过三十,你如今及笄,该早做打算。
"苏明璃腕间传来刺痛,低头看见老夫人指甲缝里闪着金粉。
这是西域奇毒"金蚕泪",前世苏明玥曾用它毒杀过一位姨娘。
佛堂外的老槐树沙沙作响,苏明璃突然嗅到一丝甜腥。
供桌上的线香明明灭灭,青烟在空中凝成个诡异的图腾——正是钥匙上那个"巫"字。
"祖母可知,我娘最擅调香?
"她突然轻笑,指尖拂过香炉。
沉香灰簌簌落下,混着窗外飘进的夜合欢,在掌心聚成淡紫色的雾。
老夫人瞳孔骤缩,佛珠啪地断开,檀木珠子滚了满地。
苏明璃凑近她耳畔:"就像您不知道,金蚕泪遇合欢香,会变成蚀骨散。
"惨叫声惊飞檐下宿鸟,苏明璃推开佛堂门时,月光正照在回廊尽头的身影上。
萧景珩抱着焦尾琴,玄色锦袍染着夜露,笑眼如淬了星子的寒潭。
"苏姑娘这份及笄礼,当真别致。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