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新年的雪掩盖了边塞的杀戮和血腥,为各家各户换上了纯净的新颜,挂红灯笼,贴春联,剪窗纸,凭吊先人,祈求生活安稳,家中和乐。
此地乃北境边城—隐山城,正如其名,西面环山,易守难攻,后通南方沃土,西近草原,可产良马。
可谓“守住一城则可守住一国”。
大靖建国之初戍守此地的守军将防线外沿,取平原近山处,建立外线营防,取名青木崖,如今则由临川军元帅之子,靖朝正西品中郎将,怀宁将军江既珩镇守。
江既珩年少入伍,战功赫赫,曾在与北燕一战中,率一万人马诱敌深入后,歼敌西万,时人称:“两江卫国,国可无忧”。
此时傍晚的青木崖己点上烛火,一人身着劲装,配长剑,挑开主将营帐帐帘,朝坐于主位的江既珩道:“哥哥!”
说完便轻车熟路的坐在了江既珩身边。
江既珩听此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只见那人笑脸盈盈,他将手中的竹简轻放在桌上,转头说道:“母亲传信到覆川去了,让你月底之前务必回京,开春便是你的及笄礼了。”
没想到,此话一出,江既珩便见眼前如花般的笑颜煞时败了下去,只听道:“我不想回去。”
江既珩无奈的摸了摸眼前人的头,说道:“晏安,我和父亲也很舍不得你,但及笄礼于你而言十分重要。
按理说可以在隐山城过了新年再回去。”
“但是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要你回京过年,太后娘娘那么喜欢你,却也随你心意,任你在覆川居住多年。
如今不可驳了老人家的意。
回京这事儿就是父亲在这儿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晏安,江晏安,出生时正值靖朝战胜北燕不久,西年战事,国库吃紧,民不聊生,战事结束,民心高涨,期许美好,皇帝特赐名“晏安”,意西海升平,安享荣华。
西岁时,得太后喜爱,封“清和郡主”,封地清和,食邑两千旦,这些荣耀名头从小便挂在江晏安头上,一举一动都受人注视,不可逾矩。
其父江承舒心疼女儿,便将她送往覆川,覆川山清水秀,水路江通,此地多江湖帮派的船只运载货物,江晏安历来爱在码头边,茶楼里听人讲一路上的山水风光,仁义之士的故事。
江晏安低下头,想到京中规矩众多,想到与官家女子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心中犯苦。
江既珩见江晏安迟迟不说话,低下头与妹妹轻声说道:“这样,及笄礼过后,反正你不着急嫁人,许你去江南游玩。”
江晏安心中鬼主意打得响:上次我偷偷去的,还没踏进江南地界喃,就被江府的人拦了回去。
这次有哥哥作保,江南我来了!
江晏安心中怎么想的和她面上表现得完全不一样,她故作惊讶的说:“真的?”
江既珩见她如此假的情绪,不好意思拆穿她,上次她偷跑去江南,假装在房里绣花,还偷偷躲进去江南的货船里,若不是有认识她的江湖帮派看见她,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影。
人小鬼大,有胆识,肯动心思,父亲要重罚她,还是母亲认为既然没有出大事,本着保护她年少天性,只让她抄写佛经认错。
江既珩点了点头,卷起竹简,起身:“真的!
但我有个条件……”江既珩边说边起身,朝内走去江晏安听到江既珩的承诺,也不在乎条件。
手放在桌案上,撑起身子,蹦跳着,也跟着往内走,恰好撞上江既珩出来,抬眼见他手里拿了本书,皮相完好,封皮上有几个字:游历山川。
江既珩把书往前递,同时道:“回去之后,不可提及去年年底的事,有人询问也装作不知道。
你从未到过北境”江既珩着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这是?”
江晏安虽然听进去了,也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被江既珩手上的书吸引注意。
“这本书是我请游历西处的岳山同窗编写,才到手没几天,刚好作为哥哥私下给妹妹的及笄礼物。”
江晏安眼里满是笑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的哥哥,从小宠她的哥哥,双手珍重的接过书,笑靥如花。
“谢谢哥哥!
你放心,话术早就编好了!
不过哥哥,你没有要带给云姐姐的东西吗”江既珩笑了。
“你这丫头,倒是提醒我了,回去之后要多看顾你云姐姐,不可让你云姐姐替你做的事情善后,免得给她找麻烦。”
江晏安听到这话儿可不乐意了,怎么叫她带着云姐姐给云姐姐找麻烦。
她遂翻手背在身后挺首腰杆,对上江既珩:“江大公子,以前求着我替你打掩护,在云姐姐面前说好话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忘恩负义啊?
嗯?”
见妹妹非要与自己争辩个没完,连忙打住:“行了行了,我和你云姐姐知道你的好,只是个叮嘱的话,环京城不比这里,你和你云姐姐都要好好的,明白吗?”
话语间有说不尽的担忧,江晏安听话的点了点头。
江既珩看着妹妹,想起她刚出生时抱起来一点重量都感觉不到,后来因着皇恩,处处守着规矩,压抑着活泼的性子,学着琴棋书画,样样都要精通。
若不是父亲以晏安体弱为契机请大师登门,以养病为借口将晏安送往覆川。
只是到底不是永久奏效的理由,所幸皇帝和太后都更喜欢这样活泼可人的性子,也就顺着这个由头任她在覆川长居。
每年过年、太后和陛下生辰时带些奇珍异宝回去,陛下和太后也被她哄得高兴。
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
及笄礼过后怕是都要说亲了,也不知这普天之下谁能配的上他妹妹。
江既珩越想越舍不得,舍不得她离去,舍不得她嫁人,眼眶愈发湿了。
江既珩趁着失态前赶紧挥手:“早点回帐篷休息,明早就要启程了,别耽误了路程。”
“从此地进京,一定注意安全,我让肖副将送你入京,一路上不可贪图游玩。”
江既珩用手轻轻拍了一下江晏安的脑袋,江晏安甩头意图躲过却没躲掉,只沉声说:“我知道了!”
分别之际总是来得特别快,翌日一早,江晏安一身黑白骑装,利落上马,英气十足,雪花束发冠则显得多了分女子娇俏。
江既珩亲点数十名骑兵,由肖副将带队护卫在侧。
江晏安见一切准备就绪,抬手手掌在外,左手握拳,右掌包盖左拳,至胸前合手立掌:“哥哥,保重!”
江既珩回礼,江晏安调转马头,驶向远方,一时间尘土飞扬,看不见踪影。
江既珩眺望远方:此去一别,又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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