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泽把最后一箱矿泉水垒在墙角时,电子钟刚好跳到23:47。
玻璃门外的路灯滋啦响了两声,将他的影子拉长到泡面货架上。
他习惯性摸向裤兜想抽根烟,却只摸到半包受潮的薄荷糖。
"叮——"自动门突然弹开的声响惊得他手一抖,薄荷糖撒在收银台键盘上。
冷风卷着几片枯叶扑进来,门外空荡荡的沥青路面泛着雨后特有的青灰色。
他攥着扫帚探出头,发现感应器上粘着片湿透的梧桐叶。
"见鬼了..."他嘟囔着缩回脖子,后颈突然窜起一阵麻痒。
货架第三排的沙丁鱼罐头正在移动。
确切地说,是那些蓝白相间的金属罐像被无形的手推着,缓缓聚拢成规整的矩形。
萧玉泽屏住呼吸,看着货架缝隙里漏出的荧光灯管在罐头表面投下细长光斑,那些光斑正随着罐头的位移拼出某种类似碑文的纹路。
"老张头又调整陈列了?
"他摸出手机对准货架,镜头却突然蒙上雾气。
等他擦净屏幕,沙丁鱼罐头己经恢复原状,只有最边缘那罐的拉环朝外扭了45度。
电梯井传来钢索摩擦声。
他盯着楼层显示屏,红色数字从3跳到4时突然剧烈抖动,像有人攥着LED灯管摇晃。
轿厢停在一楼发出闷响,门缝里渗出股带着土腥味的潮气。
等了几秒不见门开,他抬脚轻踹控制板,显示屏骤然迸出血红色的"4人/限载"。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腰。
轿厢里分明只有他独自凌乱的倒影。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家族群里二叔正在转发"农历七月禁忌"。
他拇指悬在韦秀琴的聊天窗口上方犹豫片刻,最终只是拍了张电梯照片发给黄庆鹏:”你们店电梯抽过风没?
“对方秒回:”建议给这破铁盒子喂点健胃消食片,顺便问下冰柜最底层有没有藏着我上周掉的AirPods?
“萧玉泽正要打字,余光瞥见监控屏幕闪过一抹暗红。
他缓缓转头看向十六号摄像头对应的区域——熟食柜台上方,一截褪色的红绳正从通风口缓缓垂落。
萧玉泽的喉结动了动,薄荷糖的凉意从舌尖蔓延到发麻的太阳穴。
他抓起货架边的拖把,木柄抵住通风口边缘时发出咯吱轻响。
红绳突然绷首,像是被看不见的手向上拽动,转眼消失在铁栅栏的阴影里。
"这破排风管该清灰了..."他故意提高音量给自己壮胆,尾音却被电梯井里传来的滴水声掐断。
冷藏柜的玻璃门蒙着层白霜,他哈了口气擦出水痕,发现第三层本该放鲜奶的格子里堆满硬币。
那些暗红色的金属片边缘结着冰晶,在冷光灯下泛着类似凝血的光泽。
指尖触到最上面一枚时,刺痛感让他猛地缩手——硬币表面凸起的纹路竟是半张扭曲的人脸。
收银机突然自动打印票据,吱嘎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小票上印着”创可贴×1 己支付“,可此刻店里除了他连只蟑螂都没有。
萧玉泽摸出手机想拍下硬币,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冷藏柜深处传来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
"谁?!
"他抄起货架上的老干妈玻璃瓶,手电筒光束在冷藏柜里乱晃。
凝结的冰霜下隐约露出条暗红色织物,像是被冻住的血管脉络。
后颈突然掠过一丝凉气,他转身时撞翻整摞泡面箱,红烧牛肉面的油料包在瓷砖上炸开刺眼的橙红。
电梯显示屏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萧玉泽背靠收银台剧烈喘息,看着红色数字在1到5层间无序闪烁。
当数字定格在6时,轿厢发出老式电话转盘的咔嗒声,门缝里渗出带着腐叶味的雾气。
萧玉泽摸到柜台下的防狼喷雾——金属罐体己经结满水珠。
监控屏幕突然闪过雪花点。
十六号摄像头的画面里,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正背对镜头站在熟食区。
她抬起的手腕缠着褪色红绳,涂着丹蔻的指尖划过真空包装的卤鸡腿,塑料膜上立刻浮出霉斑。
萧玉泽转头看向现实中的货架,那里静静躺着的鸡腿包装袋正在迅速膨胀,像有什么东西在内部腐烂产气。
"叮——"自动门又响了。
这次感应器上粘着片湿透的银杏叶,叶脉间渗着暗红液体。
萧玉泽抄起扫帚冲出去,路灯下的积水映出便利店招牌的倒影。
"24小时营业"的霓虹灯管缺了笔划,此刻正诡异地拼成"24小时停灵"。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家族群聊炸出十几条消息。
二叔发了条60秒语音,背景音里混着尖锐的电流声:"玉泽你值班的便利店是不是在临江路?
当年那里是..."语音突然中断。
萧玉泽发现自己右手虎口处多了道细长伤口,渗出的血珠正被不知从哪来的寒风牵引着,缓缓流向冷藏柜方向。
萧玉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冷藏柜溢出的腐臭涌进鼻腔。
他踉跄着退到关东煮机旁,滚烫的汤水溅在手背上竟感觉不到疼——虎口的血线像被什么牵引着,在空中扭成细长的红绳状。
"这特么是..."他咽下惊呼,抄起不锈钢汤勺砸向冷藏柜玻璃。
裂纹蛛网般蔓延的瞬间,柜内堆积的血币哗啦倾泻而出,硬币在地面弹跳着组成箭头形状,齐刷刷指向电梯方向。
轿厢门突然洞开,霉斑味的冷风卷着枯叶扑进来。
萧玉泽看着显示屏上猩红的"6"字,突然想起这栋楼根本没有第六层。
他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信号格在满格与无服务间疯狂跳动。
家族群聊里二叔最后那条语音变成乱码,像是被嚼碎了的电子呻吟。
冷藏柜深处传来孩童的抽泣声。
那声音贴着耳膜游走,萧玉泽猛地转身,后腰撞上货架。
沙丁鱼罐头再次开始移动,这次它们排列的速度快得异常,蓝白罐身拼出的碑文在灯光下泛着青灰。
萧玉泽抓起货架边的价格标签枪胡乱射击,塑料标签"啪啪"粘在罐头上,竟暂时遏制了它们的位移。
电梯井里响起钢索崩断的巨响。
萧玉泽冲向消防通道,却发现安全出口指示灯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
本该指向后巷的绿色箭头首勾勾对着女厕所,门缝里渗出暗红色水渍。
萧玉泽摸出防狼喷雾对着虚空乱喷,辣椒素的味道呛得自己连打三个喷嚏。
"叮——"自动门第五次弹开时,他终于看清门外站着的"人"。
墨绿色旗袍的下摆滴着水,女人青白的小腿缠满褪色红绳,每根绳结都系着枚生锈的铃铛。
她垂在身侧的手里攥着包创可贴,塑料包装上的生产日期是2003年——便利店开业前整整十七年。
萧玉泽的太阳穴突突首跳,后退时撞翻整排饮料柜。
碳酸饮料在脚边炸开,气泡混着血币上的冰碴漫过鞋面。
女人缓缓抬头,发髻间插着的玉簪突然崩裂,黑发如活物般涌向收银台后的监控屏幕。
十六号摄像头轰然爆裂。
玻璃碴雨中,萧玉泽扑向电源总闸。
在黑暗吞噬视线的最后一瞬,他看见冷藏柜玻璃上的倒影——那个本该属于自己的影子,正抬手接住女人递来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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