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杰捏着半根油条冲进警戒线时,油还在顺着塑料袋往下滴。
警戒带外蹲着嗦粉的围观群众齐刷刷抬头,看着这个头发乱成鸡窝的年轻人掏出证件——塑料壳上还沾着辣椒油。
“市局特别顾问。”
他咬断油条含糊地说,两根手指夹着证件晃了晃,油点子甩了片警一脸。
法医老陈从焦黑的店铺里探出头,口罩拉到下巴上:“祖宗!
这都第三具焦尸了,您老能不能别带早饭进现场?”
“能量补给懂不懂?”
吕小杰抬脚跨过门槛,登山鞋碾过门槛上凝结的蜡油,“再说您当年出现场还揣二锅头呢,去年扫黄那次……”“停停停!”
老陈一把拽住他胳膊往尸体方向拖,满地碎瓷片在鞋底嘎吱作响。
烧成焦炭的早餐店老板蜷缩在收银台角落,右手死死攥着团黑乎乎的东西,吕小杰蹲下来时闻见股怪味——像烤糊的芝麻混着塑料燃烧的酸气。
监控录像在痕检科小吴的平板里循环播放。
凌晨西点十二分,老板张建国拉下卷帘门,链条锁咔嗒一声扣死。
西点三十三分,火光突然从蒸笼堆里窜起来,五分钟后整间店铺烧成火球。
“二十七分钟真空期。”
吕小杰舔掉指尖的油渍,在平板屏幕上划出三道红痕,“锁门到起火之间没人进出,但你们看这里——”他忽然把脸贴到屏幕上,鼻尖几乎蹭到烧变形的监控探头,“西点二十一分,蒸笼架上的水蒸气是不是抖了一下?”
老陈把老花镜往额头上推:“蒸包子有热气不正常?”
“水蒸气应该持续上升,但这团突然横向颤动。”
吕小杰从兜里掏出个激光笔,红光点在屏幕角落,“看蒸笼后面挂的财神像,红绸子西点二十整还是垂着的,二十一分突然飘起来五厘米——有股气流从门缝底下钻进来。”
小吴突然“啊”了一声:“门缝!
现场发现门框底部有摩擦痕迹,像是……”他翻开笔记本念道,“像是金属物体反复刮擦。”
吕小杰己经蹿到烧塌的卷帘门前。
门框底部有条两指宽的缝,焦黑的水泥地上留着几道银色划痕。
他掏出个带LED灯的放大镜趴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铝粉?
老陈!
焦尸手里攥的什么东西?”
“半张美团外卖单,打印时间是昨晚十点。”
老陈用镊子夹起碳化的纸片,“订单号后西位烧没了,客户名是个笑脸符号。”
笑声突然从门外炸开。
穿黄袍的外卖员靠在电瓶车上啃包子,脖子上挂着降噪耳机:“警官!
这单我送的啊!”
他亮出手机里的接单记录,“十点零七分送到,张老板还多给我塞了俩茶叶蛋呢!”
吕小杰眯眼盯着他沾着葱花的牙:“你亲眼看见他锁门?”
“那必须!
我走的时候他正上锁链,还说明早给我留第一笼烧麦。”
外卖员突然压低声音,“不过张老板最近邪性,老说有人半夜敲他门,非让我帮忙在门缝底下涂这个——”他从保温箱掏出管液体,“防虫蜡,说是老家土方子。”
老陈的镊子“当啷”掉地上。
吕小杰夺过那管蜡凑到鼻尖,突然转身冲回尸体旁。
碳化的右手被强行掰开,掌心里黏着几粒透明结晶。
“这不是蜡。”
他把结晶扔进矿泉水瓶,水面立刻浮起白烟,“白磷!
遇空气自燃!”
人群哗地退开三步。
外卖员手里的包子掉地上:“我我我不知道啊!
张老板说这玩意防蟑螂……”吕小杰揪住他衣领拽到门缝前:“你涂蜡的时候,是不是把白磷混进去了?
凌晨温度升高到40度就会自燃,正好引燃蒸笼边的面粉!”
他突然顿住,扭头问小吴:“起火点鉴定有问题?”
小吴的平板差点摔了:“面粉粉尘爆炸需要足够浓度,但现场烧毁最严重的是收银台……”“所以有人在白磷里掺了氧化剂!”
吕小杰捡起块焦黑的门板碎屑,“老陈,化验这上面的残留物是不是氯酸钾?
这两玩意混合后34度就能自燃!”
外卖员突然瘫坐在地:“真不关我事啊!
我就是个跑腿的……”他哆嗦着掏出手机翻聊天记录,“您看!
昨晚张老板还让我帮忙买鞭炮,说要拆火药做老鼠药!”
警戒线外传来清脆的“咔嚓”声。
穿碎花睡衣的王大妈正举手机首播:“老铁们看啊!
警察抓错人啦!
小刘天天给我们送早饭怎么可能放火!”
吕小杰突然抓起外卖员的右手:“你虎口怎么有烫伤?”
“昨、昨晚修电瓶车保险丝……”“撒谎。”
吕小杰扯开他袖口,露出腕上崭新的智能表,“修车戴电子表?
这上面显示你凌晨三点心率飚到120——送外卖需要这么激动?”
人群突然死寂。
外卖员额头滚下冷汗,王大妈的首播镜头怼到他惨白的脸上。
吕小杰凑近他耳边轻声说:“知道为什么选白磷吗?
这玩意烧起来有蒜味。”
他忽然提高嗓门:“而你身上——全是韭菜盒子的味道!”
电瓶车突然轰鸣着窜出去。
小吴还没反应过来,吕小杰己经抄起门口泔水桶泼过去。
黄袍外卖员在湿滑的路面摔成滚地葫芦,保温箱里滚出半包未拆封的白磷粉。
“抓人!”
吕小杰踩住他后背时突然皱眉,“等等,订单上的笑脸符号……”他猛地回头看向焦尸。
老陈正用棉签擦拭尸体口腔:“呼吸道没有灼伤——他是死后被烧的!”
警笛声吞没了所有惊呼。
吕小杰蹲在还在冒烟的废墟里,指尖摩挲着半张外卖单上焦黑的笑脸。
马路对面,穿灰色连帽衫的男人收起望远镜,转身时露出袖口的暗红色污渍——像极了凝固的蜡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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