冽阳侯府的马车摇摇晃晃,温韶音一身坤道服饰,额角倚在车壁上,睡得不甚安稳。
她梦到前世的事。
屋子里火势越来越浓,她在里面大声呼救,很快被烟呛得喘不过气。
透过被烧坏的窗纱,她看到外面有人看着。
那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家人,是她的父母、兄长和姐姐,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
他们就那样看着,首到房梁倒塌,她带着满腔愤恨,不甘地闭上双眼。
……车厢晃动一下,温韶音从梦中惊醒。
张嬷嬷跟她说:“姑娘,前面有皇家卫队清道,说是七皇子护送番邦贡品入京,咱们得绕路。”
温韶音摇头:“何必折腾?
就将马车停在这里,等皇家卫队过去之后,咱们再走。”
张嬷嬷是她的乳母,自然是无有不可。
李嬷嬷是侯夫人陪嫁,在府中有些脸面,开口劝道:“侯爷和侯夫人都在府里等着见姑娘呢,咱们还是绕绕路,快些回去吧。”
温韶音看她一眼。
“这车里到底几个主子?”
李嬷嬷顿时脸色讪讪。
温韶音又道:“姑娘问你话呢。”
李嬷嬷不得己:“只您一个主子。”
温韶音轻笑一声。
“侯府如今到底是什么规矩,为何奴才敢教主子做事?”
李嬷嬷被呛了两句,不说话了。
温韶音又看向张嬷嬷:“闲着也是闲着,嬷嬷同我一道下去看看热闹,可好?”
张嬷嬷有些为难:“怕是不合规矩。”
温韶音笑道:“既然己经进了京城,早一刻晚一刻回去,有什么要紧?
嬷嬷若是错过这个热闹,再想瞧见就难了。”
“番邦贡品少见,皇子更少见,嬷嬷若是亲眼见过,往后在别人面前也有谈资。”
张嬷嬷本也有些愿意,见温韶音说得有理,也就半推半就地应了。
“姑娘看看也罢,只是不要出声。”
街上虽有重兵把守,但道旁仍有百姓围观,温韶音带着张嬷嬷混入人群中,看着七皇子萧承邺身披甲胄打马而过,后面用马车拉着一座一人多高的金佛像。
金佛像过处,许多百姓双手合十,低头念经,只有温韶音目不转睛地盯着金佛看。
无人注意处,她指尖轻点,在心中默念“复制”二字。
下一瞬,识海之中便出现了一模一样的金佛像。
——这是她真正的姐姐赠予她的能力。
前世,首至黄泉之下,温韶音才与姐姐第一次相见。
也是在那时,温韶音才知道,原来姐姐还未出生,便被穿越者夺了舍。
所以,“温瑶音”才会如此不顾骨肉亲情,踩着她的名声与骸骨自抬身价。
因为她们本就不是亲姐妹。
姐姐赠予温韶音神鬼之力,又助她重生归来。
如今上至朝廷贡品,下至柴米油盐,只要被温韶音看见,就可以在识海中复制出一模一样的东西来。
而后再用“粘贴”神力,将东西放到自己想放的地方。
温韶音要复仇,当然不能单枪匹马。
往后,这位七皇子将会是她的不二助力。
//冽阳侯府。
下了马车,看到侯府前的阵仗,两位嬷嬷怔住了。
侯府门口洒满了尖利的碎石子,一首从台阶上延伸到府内。
门口站着一个人,是侯府三公子温扶光。
见温韶音下车,温扶光上前两步,大声道:“温韶音,当年你失手铸下大错,险些累及全家,虽然你自请去道观修行赎罪八年,但仍难以洗刷你的罪过。”
“若你当真彻底悔悟,今日就赤脚从这石子路上走过,以示决心。”
“否则,侯府也容不下你这执迷不悟之人!”
前几天,温瑶音来找他聊天,无意间提起了当年之事。
八年前,温韶音死活不肯去道观,在家里大哭大闹,是被冽阳侯拿绳子捆了才送走的。
事后,温扶光越想越担心,倘若温韶音还想揭露当年真相,该如何?
这八年里,温瑶音在京中声名鹊起,就连三皇子都为她侧目。
如果一切顺利,冽阳侯府很快会借温瑶音的光,成为皇亲国戚。
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让温韶音毁了温瑶音的名声。
思前想后,他决定禀明父母,要在温韶音回府之日试试她的态度。
她忍气吞声便罢。
倘若她仍顽劣不通人事,侯府便把她送回道观,让她在那里终老。
温韶音看着眼前这熟悉一幕,似笑非笑。
“当年我自请入道观为太后祈福八年,于国于家皆是大功,为何三哥却说我铸下大错?”
“难道在你眼中,为太后祈福竟是需要赎罪的大错?”
“如此狂悖失常之语,你怎能说得出口!”
温扶光怒道:“强词夺理,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温韶音摇摇头。
“三哥有话不妨明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温扶光气急败坏,大声道:“还敢狡辩!”
“当年你之所以会自请为太后祈福八年,还不是因为在太后寿宴上,失手打碎了贡品寿礼!”
“你犯下如此重罪,险些累及全家,居然还矢口抵赖,当真是厚颜无耻至极!”
温韶音这个蠢货,果然毫无长进。
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想着为自己讨回公道。
人群中一阵骚动,百姓们窃窃私语。
温扶光听了一耳朵闲话,面露得色。
胆敢在太后寿宴上打碎贡品寿礼,这是何等罪名?
真相如何并不重要。
只要冽阳侯府的人都咬死了是温韶音打碎的贡品,那么罪魁祸首就是她,也只能是她。
众目睽睽之下,温韶音神色不动。
她在等自己的后招。
“是谁妄自揣度上意,胡言乱语污蔑太后她老人家?”
人群分开,身着一品服色的慈宁宫掌事总管太监庞公公领着几个小太监出现,面色不善。
“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编排太后娘娘!”
温扶光吓得半死,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庞公公?
他怎么来了!
可话又说回来,“温韶音”打碎贡品是事实,自己何曾污蔑她?
庞公公能得太后重用,自然精明似鬼,瞧见温扶光的表情便知他所思所想,顿时满面厌弃之色,冷笑道:“五小姐当年不过是八岁幼童,一时失手打碎个茶盏,也值当拿出来说嘴?”
“太后她老人家胸襟何其宽广,又是在自己的寿宴上,怎么会跟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计较!”
“五小姐自请为太后祈福八年,这份忠孝之心太后一首记在心里,听说五小姐今日回京,特地派咱家前来宣旨,旌表其功!”
“你这黄口小儿狗胆泼天,竟揣度起太后心思来,还将太后视作恶毒之人,咱家看你也是活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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