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晴把脸贴在车窗上,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扭曲的蚯蚓。
后座散落着被踩烂的蜡笔,半幅未完成的画上还留着父亲皮鞋的印子——那是她最后一次画全家福。
三小时前,她蜷缩在衣柜夹层,透过百叶门缝隙看到父亲把陌生女人按在玄关镜前,母亲的高跟鞋尖就停在她眼前十厘米处,鞋跟上沾着蛋糕店买的草莓奶油。
"晴晴,我们要搬家了。
"母亲猛打方向盘,后视镜里映出她红肿的眼睑。
老式桑塔纳冲进筒子楼下的积水坑,溅起的水花扑灭了岗亭旁的路灯。
五楼走廊的声控灯早就坏了。
许初晴攥着掉了一只耳朵的兔子玩偶,看母亲用高跟鞋踹开502的铁门。
铁锈簌簌落进她衣领时,对面503的门缝泄出一道幽蓝的光。
"野种!
你怎么不去死!
"瓷器碎裂声刺破雨幕,蓝光骤然熄灭。
许初晴数到第七声玻璃脆响时,503的门开了。
浑身湿透的男孩抱着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冲出来,屏幕里雪花点拼成的笑脸在他怀里明明灭灭。
许初晴被尖叫声惊醒时,暴雨正砸在生锈的空调外机上。
她摸黑爬向窗台,看见楼下救护车的顶灯把雨丝染成猩红色。
穿着白睡衣的女人仰面躺在担架上,湿发海藻般垂落,手腕处缠着的纱布正在渗血,像一条搁浅的水母。
"程太太吞了半瓶安眠药,还拿碎玻璃割腕......"楼下保安的议论混着雨声飘上来。
许初晴突然发现对面窗边站着那个男孩,他正在用美工刀削电视机插头,塑料碎屑雪花般落在救护车顶灯的光晕里。
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许初晴抓起滚落床底的蜡笔。
她借着雷光在墙上画下对面窗边的剪影:男孩头顶翘起的乱发,手里闪着寒光的刀片,还有他脚边那滩雨水聚成的微型湖泊。
最后一笔落下时,对面突然晃过一道微弱的蓝光——男孩把电视机残骸转向这边,雪花屏上隐约显出蜗牛壳的螺旋纹路。
"啪嗒。
"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窗台上。
许初晴踮脚摸到一枚沾着机油的玻璃弹珠,内壁刻着潦草的"FLY",在雨中泛着幽蓝的光。
许初晴是被消毒水味呛醒的。
晨光中,搬家工人正把503室的家具往外搬。
她趁母亲熟睡溜进对面屋子,在布满褐色污渍的床头柜抽屉里,发现半本被撕碎的《冰岛极光旅行指南》。
残页上用红笔圈着雷克雅未克的经纬度,旁边画满扭曲的蜗牛,其中一只壳上刻着熟悉的"FLY"。
窗外突然传来发动机轰鸣。
许初晴扒着窗沿往下看,那个男孩正被拽进黑色轿车。
他忽然抬头,沾着血渍的手掌按在后车窗上,五指张开如蜗牛腹足的吸盘。
车开走时,许初晴发现自己的蜡笔画上多了一串数字“141592354”昨夜男孩用弹珠折射月光,在她窗台留下的摩斯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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